周知意伸手去取茶盏的动作一滞,随即又同无事人一般笑问,“怎么白萱又同你说了什么,她一向欢喜小题大做的,你倒是什么都信。”
路凌霄将白萱打发出去,略躬下身子去看她的眼睛,“你夜夜难眠,这眼睛已肿了许多时日了,瞒不住人,白萱劝不住你,只好求人来报。”
视线下移,另一只藏在衣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抚着那块鸽子血,自这东西送到她手中,她便日日带在身边,一刻也不曾离身。起初那几日她日日对着这块石头发怔落泪,路凌霄即便知晓未曾过问,总想着过不了几日也就好了,只是未曾想到月余之后,她依旧这般。
原本这是要让她安心的,可若是适得其反,他便就有些不大高兴了,“这东西若是不能叫你安心,反倒引得你日日挂心,那日后你也不必再想知晓什么旁的消息了。”
周知意虽是看着自己的手心,心中却在盘算着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有关皇兄的事他一向口风严紧,这些日子自己用尽了办法也未能从他口中再打听到一个字,这若是当真没有一点儿消息才是最好,最怕路凌霄查到了什么却又不肯开口,这实在是恼人得很。
现在他松了口,许是查找有了些眉目,她定定看向路凌霄,“你也很不用总拿这件事来要挟我,我皇兄机敏过人,定是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她松开手,捧起面前的茶盏,略润了润嗓子,这是她的服软妥协,显见的路凌霄极吃这一套,也顺着她的意,软下了声音,“过几日应氏的人就要到了,你这般见他们总是不大好看,若被误会了岂不更是麻烦。”
“他们恐怕连我母后都未见过,怎样见他们,又有什么要紧。”
应氏要来何人,自也是路凌霄定下的,原本居于建邺,可能见过周知意的人绝不能来,与应阙一脉关系密切的也被排除在外,他精心挑了许久才挑出那样一群身份得当又绝没有威胁的应氏族人,这也是为何他们来着这般慢。
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这群人倒更似路凌霄的傀儡,听吩咐办事罢了,建邺现下的情形不明,应氏刚换了家主,自然是想明哲保身。左右世家的孩子们一早就知晓自己是为家族前程付出一切的,不论换成应氏的何人前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论我怎么样,他们都会应下这门亲事的,路小将军莫要多虑。”
她这些日子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话中带刺的时候总比心平气和的时候多上不少,“相比我这处,乔氏与你那同胞兄弟那处,才是路小将军最该要担心的。”
乔仪自是不必担心,可他那外祖与舅父却不是好糊弄的,若三言两语便能同意换亲,此事才是蹊跷,至于他那同胞兄弟……路凌霄提起路家的次数本就不多,平日更是不曾提及路凌霁,好似这个弟弟并不存在一般。
路家不过只有这两个孩子,即便一个自小养在祖母膝下,也总不会一点来往也无,况且听乔仪先前那意思,路凌霁应当很是听路凌霄的话才是,她心中疑惑,却没有开口去问。
路凌霄只听见乔氏二字便忍不住蹙眉,原先那法子既要作废,那便要重再换上一个办法,“稍晚些时候我要去乔府一趟,许是能见着乔仪一面,先前你想得那个法子甚好,终归是要告知她一声,也免得届时再出什么乱子。”
自卢姑娘在乔氏的宴请上出言挑衅之事传遍北都世家,想要探寻这位建邺贵女的人便就更多了,与其日日收着这些拜帖,在一个个挑选应当去谁那处,不如她自己办上一个赏花宴。现下这时机刚好,路凌霄亦是陆续搬了许多名贵的花木到白府,只待帖子送出去,开门迎客便是。
她这宴请的邀帖是路凌霄亲自下的,乔仪与路凌霁自然也在其中,且此宴特意要做男女混席,届时应当怎么做,便就全看乔仪自己了。
“依我看来,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你那位表妹实在是个极有主意的,又极胆大的,很是知晓为自己谋划。”她说这话确是在真心实意地感叹,如乔仪这般的女子实在少见,周知意自诩胆大妄为,可与她比起来,到底还是多了几分畏缩,“这般出自真心的洒脱自在,实在叫人艳羡得很。”
她白慨叹一句,却引得路凌霄的审视,半晌路凌霄才附和道,“她的确是肆意得叫人艳羡。”
“也算得上是世家之中的独一份了。”周知意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般地轻笑一声,“只是不知你外祖与舅父会否成全她这独一份。”
“时候不早了。”外间的日头高升,再过不了多久便是午膳时分,再晚一些便不适宜登门拜访,“既还有正事要办,便不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