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娜流亡那些年，冬季大雪封山，有时打不到猎物，就把土豆用沸水滚熟了，然后埋到冻雪里，能够一伙人吃好几天。

后来到了北漠，就不用吃土豆了。打服了敌人，就有吃不完的食物。

杰弗里先打了两个鸡蛋做蛋羹，索拉娜和道格提娅排排坐地看着。“为什么不放盐？是阿妹不能吃？”

他看了她一眼，回答：“忘买了。”

指尖把道格提娅嘴边的碎渣捻掉，又说：“阿妹的伤是旧伤，没什么忌口。”

“那就好。”索拉娜点点头，放宽了心，“那我要吃盐巴土豆。”

杰弗里刚打算给土豆削皮的手停了又停，没忍住道：“你是来找茬的吧？都说了我家没有盐巴。”

索拉娜撑着膝盖站起来，整整衣摆：“看在阿妹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去跑个腿吧。留点土豆给我。”

索拉娜推开纸窗跳出屋子，叉着腰。她其实不打算自己去，招来只野猫代她跑一趟商店好了。

未待离开，却有不速之客。索拉娜守在门前，看着身穿审判庭服饰的几个小吏绕过拐角行近。

领头的人打量着她，开口道：“你谁啊？”

索拉娜不答话。

“不是说他家妹子残疾么？看年纪你也不像，那你是他姘头？”他嘲弄地笑起来，“穷成这样还找什么姘头。让开让开，我找人有事。”

索拉娜表情不变，领头骂她“死人似的”。他手下好像有人认出了她，一脸害怕地上来劝阻，却被领头不耐烦地挥手逼退。

就在他一巴掌朝她面门来时，索拉娜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人手腕。有力的指节按着筋，钻心的疼痛让领头面容陡然扭曲起来。

索拉娜沉声问：“找他干什么？审判庭的积案不是都消了吗？”

“呵，消了，是消了。不知他从哪里攀到的王室关系，居然有大公主亲自送牌来保他！不过积案消了又如何？他还欠着人钱呢，答应要干的活还是得他来干！”

领头离她极近，情绪起来，唾沫横飞。索拉娜把着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总算听他说完前因后果了，当胸一脚就把人踹翻在地。

当事人杰弗里终于听见动静了，开门来看。

领头嗳哟地捂着胸口，那一脚差点给他心肝都踹出来了，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你这贱女，欠收拾吗？！”

手下想扑去捂他嘴，但他上司嘴比心快，只好瑟瑟发抖地跪在一旁。

索拉娜踢了一脚石子，正中领头臭嘴：“不懂规矩的东西，睁大你那狗眼看看我究竟是谁！你口中的大公主，是我亲姊妹！”

领头终于眯起眼，认认真真地把她瞧了一遍。越瞧越心惊，怎的轮廓这般眼熟？

——这！这不是刚刚回都、风头正盛的四公主殿下？！

杰弗里按下道格提娅探出来的脑袋，惊疑不定。

闻讯而来的玛姬落在她身后，看那领头已像在看一个死人。

领头惊慌得浑身打抖，扑腾在地上像惊厥的海豹：“殿……殿下！”

他脑子想不出辩解的话，爬着过去要伏上她鞋，被玛姬按住。

索拉娜恨恨地盯着他：“犯上作乱，口出妄言，审判庭养的好狗。打入狱去，晚些时候我要亲自审他。”

玛姬得了令，领着那几个手下将人五花大绑，很快退去了。

杰弗里观察她神色，欲言又止。

索拉娜沉默着，感觉到怒火中烧。她被排离在外太多年，搞不定这官场浮沉了，如今一个小小领头也敢欺到头上来，发了牌就绕过规矩犯事，还被她遇了个正着。

道格提娅双手奋力扒着框，杰弗里注意到，一提领子把她拎了出来。道格提娅摸索着前进，碰到索拉娜了，就伸手抱住她的腰。

索拉娜把她抱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为什么帮我？”

索拉娜不说话，抬脚便踹。

杰弗里一侧身，躲过去了。但迎面而来又是凌厉的一脚，他只好伸手格挡，两股大力相撞，震得身体发麻。

索拉娜收了势，淡淡道：“这就是原因。”

“你会打。而且招式，和我有点像。”

杰弗里顿了半天：“就这样？”

“我喜欢把贤能之人收在身边。”索拉娜笑了。

索拉娜到底还是亲自去买了盐，杰弗里把蒸熟的小土豆碾成土豆泥，剩下一半浸盐巴，另炒了一锅土豆丝，味重辛辣，吃得索拉娜可爽。

吃饱喝足，带小提娅去睡后，索拉娜坐在马扎上看贫民区的落日余晖。

“他们要你去做什么工作？”

“……”

“怎么了，不能说？”

杰弗里蹲在地上刷锅：“敛尸。”

索拉娜坐不住了。

杰弗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向她透露了一个重要讯息。抬起头，冲她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

王宫地下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