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的房问一怔,终于从记忆里扒出这对兄弟的事。
两人是双生子。
张家当时的家主算出末法时代的到来,家族凋零,唯一解法是将双生子中的一人封印起来,等到必要之时再解封。当时两人才十五岁。房问还帮了忙,只是现在记不太清。
留下来的张清旭过了最苦的日子,眼见着要好起来了,人却不行了。
张清翊跟记忆中别无二致,生机勃勃。而他日渐衰老。
这不公平。
张清翊的时光停滞不前,在最好的时候又如江水般涛涛向前。
为什么是我留下来?
午夜梦回,张清旭在心中一遍遍问着。可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当年做决定的人都死绝了,他现在是张家的掌权人,还要肩负起教导张清翊的任务。
“阿旭,你是阿旭吗?”
那是一个春天,他们分开的第八十七年。必要的时候到了,他的寿数将近,族里的小辈难当大任。他需要时间培养一个新的家主。
张清翊从封印中清醒,看着他的眼里带着心疼和愧疚。
他的面容鲜妍年轻,声音清澈有力。张清旭恍惚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听见自己说好久不见。
他们是双生子,他们有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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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旭,阿旭。”张清翊道,“我不想你死。”
“生死有命。”张清旭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样的苍老粗哑,“我寿数将近,不可逆天而行。”
张清翊不管不顾:“我现在这样,也是有违天命。阿旭,你听哥的,哥绝不会让你死。”
“只要这块玉佩,你就可以继续陪着我,对不对?”
“不对,你算错了。”
“阿旭,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算错。”
“……你这样做,无异于杀人。”张清旭道,“你置张家于何地?又置我于何地?”
张清翊痛苦地捂着头混乱不堪,怒吼:“不要提张家!不要提!我早就说过,不要管他们,后人如何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个人的死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命怎么比得上我弟弟的命!”
他声线破碎,这时能听出两人的声线竟然如此的接近。
“如果当年你没有把玉佩给他护身,他早就死了!现在让他赔你一条命又如何!阿旭,你总是太善良,当初如此,现在也是……”张清翊苦笑一声。
他天生愚钝莽撞,不懂得世家人的体面,在被压着学习礼教的年纪逃窜去了街边,跟小贩蹲着骂娘。十来年的叮嘱教导,才堪堪让他披上了层还算得体的皮囊。
他的阿旭天生乖巧,知书达礼,是世间最好的弟弟,最好的阿旭。
阿旭乖巧,知书达礼,所以能吃苦,能担大任。
所以被留下的是阿旭。
他们是双生子,分开了那么多年,现在又要永别。
他们本该一直在一起的。
“我只想你活着。”
张清旭沉默许久:“……你到底是想要我活着,还是想让我替你再担着张家久一点。”
“不是的……”
张清翊面色惨白,呕出一口淤血,两眼阵阵发黑,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房问赶紧接住他,不赞同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张清旭神情复杂,低声说:“我知道。”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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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事不太光彩,房问跟哪吒汇合后,一致决定暂且先瞒下来。
“如实上报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写上几天几夜的报告。”
“半点不说能拿全额奖金。”
两人达成共识,在彼此眼里看不到一点负责,全是对奖金的渴望。
最关键的事,没人在这件事里受伤。面对布颠颠怀疑的眼神,房问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出那句话:
“给我发钱。”
布颠颠看着他恬不知耻地伸着的手,狠狠来了一下:“发钱!发个屁!”
“你当我家是动物园啊!一只鸟就算了!大象也敢往我这领!要不是我家层高够,你们这样直接把他放出来,是想让楼上的也见见野生大象吗?!你当楼上也外地来的不知道大象有多大吗?!你猜这个生物为什么叫大象,而不叫小蜘蛛?!”
巫西西愧疚不已,是他没有考虑到这个就把甜甜放出来的,收回去了也于事无补,整个房间乱七八糟,老实地跟房问坐在一起挨骂。
梵易凉凉地看着她:“差不多得了,又不是他放出来的,你说他干什么?”
布颠颠立马收声,房问瞥了他一眼:“没事,你继续说。说够了把钱给我就行,不用管他。”
梵易咬着嘴轻哼:“掉钱眼里了吗你,她这样说你都不生气。我说你一句就要跟我翻脸,小白眼狼。”
还小白眼狼,房问压着怒气,忍了又忍:“你闭嘴吧,现在别跟我说话。”
听着就来气。
梵易不说话了,转身就走,冷冷丢下一句:“不说就不说。”
“哎,你去哪?”哪吒才是真正掉钱眼里,象征性地拦了一下,“有话好好说啊……钱什么时候发?”
布颠颠不敢跟三太子呛声,嗫嚅道:“起码要三天,你们得先把报告交了,不然我没法给你们申请。”
该来的还是会来,只不过字数肯定比说实话来的少。说到报告,哪吒看向沈桥:“小桥啊,你……”
他一愣,问道:“你哭什么?”
沈桥才是真正藏不住事的人,安安静静地掉眼泪,被发现了眼睛一闭,掉得更快:“张……”
哪吒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别说话,奖金会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