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窗边的手臂和额头有些痛,所幸风吹而过,抚平了燥热,玉白花瓣吹落到桌案上,阿娇捡起一瓣枯黄的花瓣,单蔻掐入了里面,渗出深色汁液。
她抬头望向树顶洁白的花朵,冷笑。
花肥……
这里的花可不就是人血白骨堆起来的么?卫云竟也手下留情没有砍掉它们,夜里闻着花香,看着枝影摇动,她这般笃信神佛的人,难道就不心虚不害怕?
或许知道神佛动不了她,那便让她做主,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相报,万世轮回。
阿娇上马时步子有几分踉跄,夜里烧水沐浴,长卿替她褪下鞋袜,果然看见膝盖青肿,他一边抱怨着她行事粗心,一边替她揉捏上药。
熄了灯睡下,男子的头靠在女子柔软的肩头,长长的睫毛白皙稚嫩的脸庞,却让阿娇恍惚中想起那个人。
十七八的少年,也是这样。只是他的目光更深,更沉,黑的一眼望不到边。
她随即有些烦躁地甩开这些想法,宫中的消息还没传来,卫云这件事八成是要被压下去的。
也是,卫青战功赫赫,余威尚在,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废了卫云。刘彻向来以利益为重,女人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花儿,有没有花不要紧,只要花下的锦袍保暖厚实,他什么都能忍。
今日扫了他的颜面,夺了卫云的宠信,就算是给卫家的一点甜头吧。不过还不够,还远远不够,她要卫云从那个位置上连滚带爬地跌下来,她要整个卫家都为她陪葬……
“娘娘,陛下有旨……”
宫女战战兢兢地向阿娇通传,女人坐在镜子前,不施粉黛,一头缎子似的长发垂直落在腰间。
她虽然垂着眼,那一双淡而细长的隽眉,精致高挺的鼻梁,无不透露着女子的倨傲冷淡。
“本宫说了谁也不见,叫他滚。”
“可是……”
阿娇微微抬眸,宫女看到镜中那双淡漠的眸子,不敢再多说,匆匆又跑了出去。
沉重的大门微微打开,宫女对守在门前的众人摇了摇头,对门外的内侍道,“娘娘身体抱恙,正昏睡着,恐不能接旨了。”
来人是个脸生的内侍,隔着一道门缝,看不清里面的人脸,但此刻被关在门外,似乎十分恼怒。
“放肆!陛下旨意,岂容尔等违逆!还不速速开门接旨!”
那内侍带着一干人闯进了长门宫,直抵内殿,阿娇淡淡看向来势汹汹的一群人,皱了皱眉。
“陛下不是说了要废后,我如今也听从吩咐搬出来了,他还要怎样?”
那内侍冷笑一声,“陛下口谕,郡主陈氏德行有亏,擅行巫术,秽乱宫闱,特赐鸩酒一杯,即刻执行。”
内侍此话一说出口,众人都大为惊慌,脸上带着惊恐和不可置信。阿娇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子此刻却有着帝王般的威压,特别那双眼睛,竟与皇帝有几分相似。
“你说刘彻赐我鸩酒,要我自尽?”
似乎是觉得这话太过荒谬,她高傲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嘲弄的笑。
“你叫刘彻过来,我倒要亲自问问,他有没有这个胆子,有没有这个脸面要我自尽!”
刘彻的天下可以说都是她陈家给的,他敢要她自尽,若是皇祖母还活着,别说一个卫子夫,一百个也不够她杀的,哪里还像如今沦落到她自离后宫,为这起小人刁难。
似乎知道阿娇心中所想,内侍道,“我知道郡主不相信,您还以为您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后呢,可是您忘了,陛下当初本就是因太皇太后娶了您,如今太皇太后已经仙去,您年老色衰,还私会朝臣,行巫蛊诅咒,多次冒犯陛下,陛下还会顾惜你们的那点夫妻情分?光是秽乱后宫一条足以车徇了,如今这杯鸩酒还是皇后替您求来的,已是全了您的体面,您就不要再端皇后的架子,为难小人了。”
阿娇冷笑,“哪儿来的贱人,满口污言秽语,污蔑宗室,还敢假传圣旨。来人,将他就地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