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短短几天内,经历了无数次大起大落,想清楚这些事情后,裴赋雪居然很快就睡着了,并且睡得非常安慰。
他想原来思想上的激烈碰撞与斗争竟然比现实中的兵戎相见与战争要累的多。
可能也不见得,只是现实中的累是□□上的精疲力竭,而思想上的累会剥夺一个人行驶身体的权利,那是一种深深地疲惫与无力感,甚至会让人绝望地想轻生。
只是在他的这次短暂的思想斗争中,他仅仅是目前占领了高地,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来解决吧。
他之前是非常喜欢未雨绸缪这个成语的,他现在竟然称得上是无赖的想,我现在这么小,凭什么要为未来已经成为大人的我负责、谋划、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他都是个大人了,应该替我收拾烂摊子。
我现在就该去随意胡作非为,就该去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犯错,就算撞破南墙,就算一败涂地,就算一无所有,都无所谓。
比如今晚他就该亲上去,之后要杀要剐,还是一拍两散,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是以后的他该关心的事,他只活在此刻,他只活在当下。
堪称诡谲的摆脱这层心理负担后,他明显轻松,自由很多,从前他在不能犯错犯蠢的信条下严格地要求自己,做事不给自己留后悔的余地,也不允许自己后悔,这下发现自己反而是脆弱而狭隘的窝囊废,反而白白蹉跎岁月。
要是他再胆大一点,厚脸皮一点,主动一点,不计后果一点,以他和谢长离的交情与渊源,就算是追,是抢,是引诱还是欺骗,在这过去一百多年里,他早该和谢长离修成正果了,现在还在这里演什么师徒情深的戏码。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从此魔尊不早朝》里面的那座禁殿,也不是不行,他刚想掐个咒,知会尘千秋一声,刚抬起手,似又想到什么,落了下去,随即又偃旗息鼓了,刚才好不容易才集齐的勇气此刻再次土崩瓦解了。
不行,
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是讨厌,
就算不是爱也不能是恨。
不能打着爱的名义去做伤害的事情,
这不是爱,这是自私,这是占有欲作祟,
爱明明是让人变好的东西,
绝不是囚禁,伤害,最后两败俱伤。
最后他不禁扪心叩问自己,
裴赋雪你到底要什么?
开心,
只要谢长离开心,
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重要的。
想明白这点后,一切全都变得清晰起来了。
这是他反复打碎、重构自己所得出的结果。
以至于第二天见到谢长离时,他面上的喜色都有点吵到谢长离的眼睛。
裴赋雪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缠上去,甩都甩不掉,“师尊早安,我们出发吧。”
谢长离狐疑地盯了他一眼后,牵着他走了,等到了一楼正堂中,放开他,在裴赋雪不解的目光中,缓声道:“我去结账退房,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就抽身离去,裴赋雪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懂事,太不体贴,太不会照顾人了,这种事情应该由他来做才对。
可是好像之前这种事情一直都是谢长离在做,一直都是谢长离在照顾他,迁就他……
旋即一拍脑门,这些天他究竟在什么啊!
他才刚懊恼一会儿,谢长离就回来了,拉着他往外走,轻车熟路地带他御剑飞行,默契的好像就是,他们已经这样过了一百年多年,实际上,只有短短数天。
顷刻间便至别家,别家现任家主别添香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便开口道:“前任家主让位与我之后就不住在风陵渡了,目前久居情人坡,长空水榭,你们要想见她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不过我也不确定她一定在。”
谢长离闻言,微微蹙眉,不在风陵渡,告辞之后,转身就带着裴赋雪赶去了情人坡,长空水榭。
两地相隔得不远,没耗费多少时间便又抵达情人坡,长空水榭,真是地如其名,难怪叫长空水榭,人烟如此稀少。
裴赋雪心下疑窦丛生,别若水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上前一步,问守在这里的小门童,“我们前来求见别若水前辈,方便通告一声吗?”
话刚说完,就有一道声音传来,“既是来寻我,就进来吧。”
那声音如风过林梢,却又似空谷传音,明明是最正常普通不过的语气,裴赋雪竟生生从中听出了一丝孤单的味道。
那门童应声便放他们进去了。
裴赋雪甫一进长空水榭,就被惊到了,准确的说是被里面铺天盖地的寒气惊到了。
长空水榭依水而建,可围绕着它的湖水所蕴出的水雾无端地凝成寒气,充斥在整个长空水榭,这里面却空无一人,这般森冷,让人如同一脚踏入阴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