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皓低下头愣了一会儿，到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这里看到黎玥的身影。

程阳一方面觉得这样挺好的，黎玥皓不再睹这物的时候说不定能慢慢把黎玥压到心底。同时这样一个剥离的过程肯定是痛苦的。

他很心疼他。

程阳手在桌下不动声色地握住黎玥皓的手。黎玥皓轻微挪动视线看了眼程阳在他手背上磨蹭的大拇指。

“嗯，空了这么多年……”黎玥皓平静地抬起头看向两位老人，“早该卖了。”

“那人……”杨姨顿了顿，“抓到了吗？”

“还没有，”黎玥皓皱起眉摇了摇头，“没有线索，警察都不知道从何处查起。”

黎玥皓没提秦珊，程阳估摸着他们不知道黎玥皓在自己找凶手的事儿，于是他也没插嘴，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唉、”杨叔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吧。”黎玥皓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假笑。

可能是不想王叔和杨姨担心，黎玥皓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像是对这事儿早都看开了。

“你妈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杨姨说着说着就开始怀念往事，“当年她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就背着一个布挎包，没地儿住也没钱吃饭，我们给她一口饭吃就说要留下来干活，谁知道这一干就干了十八年。”

“她那么早就跟你们认识了啊。”他们以前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儿讲老故事，所以黎玥皓也是第一次听黎玥年轻时候的事。

“是啊，她刚来的时候也就十多岁吧，”王叔也跟着回忆起刚见到黎玥的场景，“面黄肌瘦的，看着弱不禁风，但是干起活来却很有劲儿的很。”

“自从你妈来了之后，我们两口子轻松了不少，”杨姨说，“要不是有她在，我们这个小餐馆估计也开不了这么久。”

“要不是有你们，我估计也长不了这么大。”以前的事儿黎玥皓不知道，但是他记事起王叔和杨姨就待他跟自家孩子一样，“我记得以前学拼音都是你教我的。”

“你聪明，”杨姨笑了笑，“学什么都快。”

“你现在还单身？”沉默一阵后杨姨突然问。

黎玥一个人跑出来跟家人没有来往的事儿他们都知道，所以担心现在黎玥不在了黎玥皓一个人在世上连个家人都没有。

黎玥皓下意识看了眼程阳，程阳也刚好抬头对上黎玥皓的目光。

他不露痕迹的轻轻摇了摇头，生怕黎玥皓就直接给他按上名份。

老年人很少有人能接受他们这样的关系，说了还得解释，程阳觉得没必要。

“有朋友就够了，”黎玥皓看向杨姨笑了笑，“每天一起上下班，住的也近，平常也算是有个照应。”

“这样也挺好的，”王叔点了点头看向程阳，“皓皓他这人从小就闷，现在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就挺好。”

“他现在跟我们几个同事在一起都能说会道的，”程阳把以前在怡馨园跟老头老太太相处的劲儿拿出来笑着给黎玥皓作保，“你们不用担心。”

“有合适人还是要找个伴儿。”杨姨又把话题拉回正轨上，“有个自己的家还是要能安稳些。”

“你爸这人就是没担当！”杨姨说到这儿想起他都皱眉，“不然你也不会一个人孤伶伶的。”

“你提他干嘛。”王叔不满的瞪着杨姨，“跑都跑了，就当没这个人。”

黎玥皓小时候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的时候，黎玥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有爸爸的，有也正常，没有也正常。

话虽这么说，黎玥皓还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淡忘了对‘爸爸’这个人的好奇。

现在他被一个知道他存在的人冷不丁的提起，黎玥皓好像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还是有个爸爸的。

“他为什么跑了？”黎玥皓问。

“唉、”杨姨叹了口气，像是在懊悔自己话说的太快了，“她见你妈漂亮，就各种花言巧语的追求她……还没谈多久……他知道你妈怀孕后就连夜跑了，连工资都没要就跑了。”

“那时候也不像现在要留证件签合同什么的，除了他自己说的一个名字，什么也不知道。想找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程阳以为黎玥皓会问自己爸爸叫什么名字，但是他没问。甚至连更细节的追问都没有。

“这种人就算找回来了也没用。”王叔说。

“嗯，有我妈就够了。”黎玥皓说。

杨姨说起黎玥皓小时候的事有些滔滔不绝，程阳在一旁也听的津津有味，完全忘记了时间。还是尤瑷玲一个电话打到黎玥皓手机上他们俩才想起来还要去上班这事儿。

“你们不是说给我带晚饭吗？我都要饿成干尸了。”

“马上到了。”

黎玥皓跟王叔和杨姨道别后跟程阳一起打了个车去姗姗来迟。

他以前是通过黎玥的手机跟他们联系的，后来黎玥的手机销号之后就算跟王叔杨姨断了联系。

今天黎玥皓想过要不要跟他们留个联系方式，但是没提。

黎玥皓觉得他们跟儿子、媳妇和孙子过的挺幸福的，自己不需要过多的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你们干嘛去了呀？”尤瑷玲见到程阳和黎玥皓进来的时候连忙走出去接过他手里的饭盒，“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什么事儿了呢。”

“粥铺的老板回来了，”黎玥皓走到吧台里开始工作，“路过碰到他们就聊了会儿。”

“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小厨房有微波炉，尤瑷玲拿着饭盒去小厨房加热。

“以前留着是想自己回来继续做生意，现在不打算回来就准备把铺子卖了。”

“也是，”尤瑷玲守在小厨房门口等着微波炉响，“都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呀，在家里带带孙子享享福挺好的。”

“嗯。”

“这个干锅虾绝了。”尤瑷玲端着饭盒还没走到位置上就开始吃，“香辣够味儿，还好脱壳。”

“你皓哥吃不了太辣，”程阳说，“你这份单独加辣炒的。”

“哇塞，我待遇这么好的吗？”

“不是，”黎玥皓头也没抬淡淡地说，“程阳也吃辣，只有我的单独做的。”

“哇……”尤瑷玲被黎玥皓这口狗粮噻的噎着了，“黎玥皓！我以前没看出来你是占有欲这么强的人呢？”

“我只是给你陈述一段事实，”黎玥皓一脸正经，“让你不要有过多无谓的想象。”

程阳在一旁偷笑了一会儿去给黎玥皓帮忙，昨天他用的那套调酒工具还没收，今天估计用不上了，他准备去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就放这儿吧，”黎玥皓见程阳把箱子拿出来的时候阻止他，“没事儿的时候再教你点儿别的。”

“好啊。”程阳又把东西都放回去，“你打算教我做什么？”

“你教他做那个红蓝渐变的，”尤瑷玲吃着饭听到他们俩聊天，在一旁边提建议，“贼好看。”

“什么红蓝渐变的？”这种模样的酒程阳都没看到客人点过。

“暗黑之红，”黎玥皓指着酒单上的一个名字，“用蓝橙力娇酒和红石榴糖浆做的颜色，刚做出来是红蓝色渐变的，如果搅匀看着会发黑。”

“一会儿你调一个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