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密档室的桐油灯噼啪炸响,谢明璃指尖拂过《惊龙会名册》封皮,忽然被萧云瑾按住手腕。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腕间旧疤——那是七年前朱雀街雨夜,为替他挡暗器留下的箭痕。
"墨里掺了赤焰砂。"他刀尖挑起名册扉页,遇热显形的朱砂字迹里,"谢怀远"三字正被巽卦纹路缠绕。谢明璃的银簪突然刺穿纸页,挑出夹层里的鱼胶薄片——遇烛光竟映出她及笄礼时佩戴的累丝凤钗图样。
戌时梆子声穿透窗纸,萧云瑾忽然吹熄烛火。黑暗中有袖箭钉入梁柱,他拽着她卧倒时,官袍广袖卷落了青瓷笔洗。飞溅的碎片割破谢明璃耳垂,血珠坠在名册瞬间,整本册子突然自燃!
"是西厂的血引术!"萧云瑾割破掌心按灭火苗,鲜血混着她的耳畔血,在焦糊册页凝成运河舆图。谢明璃撕下衬裙包扎他伤口,素帛缠过他腕骨时,触到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正是当年婚约信物照夜白玉牌的裂纹形状。
子时更鼓骤响,十二道黑影撞破瓦顶。谢明璃的缠臂金绞住为首者咽喉,拽落的傩面内侧赫然烙着谢氏祭器纹。萧云瑾陌刀劈开第二人铁甲,护心镜后藏的竟是谢明璃幼年临摹的《九章算术》残页!
"去文渊阁!"她将残页按在血绘舆图缺口。两人撞破后窗时,追兵的淬毒弩箭射碎廊下宫灯。萧云瑾突然揽住她腰身腾跃,她发间银簪勾落他束甲丝绦——坠地的金线在月光下拼出"洪武三十五年"的篆体暗纹。
文渊阁顶层的《永乐大典》架突然移动,谢明璃按动父亲最爱的《水经注》卷匣。暗格弹出的不是书册,而是浸泡在药酒里的半块螭龙璧——断口与她妆奁内的闺阁玉佩严丝合缝。
"这是前朝太子妃的衔璧..."萧云瑾刀鞘击碎酒坛,液体遇空气蒸腾成紫雾。雾中浮现的玉雕舆图上,标注着谢氏宗祠地宫的暗道,而终点竟是太祖疑冢的七星棺椁!
五更天的晨钟震落梁上积灰,谢明璃忽然握住他执刀的手:"萧世子可还记得永隆三年的上元灯谜?"她指尖在他掌心划过的轨迹,正是陌刀云雷纹的走向。
追兵破门的刹那,萧云瑾的刀锋已循她指引的方向劈开地砖。坠入密道时,他护住她后颈的手掌擦过散落的青丝,恍惚似当年解开她机关锁扣的触感。
暗道尽头的青铜门刻着二十八宿,谢明璃扯断染血的束腰玉带嵌入角宿位。门开的瞬间,十二盏长明灯映亮满室冰棺,而首棺内躺着的,竟是穿着凤冠霞帔的谢明璃玉雕!
"这才是真正的聘礼。"萧云瑾斩碎冰棺,拾起滚落的金丝凤冠。冠内暗层飘落的婚书,赫然写着永隆六年他与她的生辰八字,而证婚人处盖着早已薨逝的贤懿太后凤印!
破晓的曙光穿透气窗,谢明璃忽然轻笑出声:"原来世子七年前退婚时..."她抚过冰棺残片上的机关锁眼,"早知这是惊龙会的乾坤局。"
萧云瑾将陌刀重重插入地面,刀身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谢姑娘当年系上的金丝绦,不正是解开这死局的活扣么?"震动的刀柄惊起梁间燕,衔着的泥巢里,半块照夜白玉牌正泛着血色微光。
照夜白玉牌在血光中裂成两半,谢明璃的银簪忽然刺入萧云瑾掌心。鲜血顺着云雷纹滴落,染红玉牌断口的刹那,整座地宫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二十八宿方位的青铜灯台竟开始缓慢移位,火光将他们的影子绞缠在刻满暹罗经文的石壁上。
"世子可认得这个?"她挑开他伤口处的血痂,露出深埋皮肉的金丝线头——正是当年朱雀街雨夜,她为他缝合箭伤时留下的惊龙会暗桩标记。
萧云瑾反手扣住她腕脉,陌刀劈碎左侧突然翻转的壁画。崩塌的泥灰里露出整排浸泡药水的傀儡木偶,每具都穿着他们七年前订婚礼服的残片。谢明璃的缠臂金绞住首具木偶脖颈,拽落的头颅内滚出半截焦黑的《合婚庚帖》。
"谢姑娘的银针封穴之术,"他刀尖挑起燃烧的庚帖,火光映亮她颈侧旧伤,"倒是比当年更精进了。"
地砖突然塌陷成八卦阵图,谢明璃拽着萧云瑾跌进暗河。湍流中漂浮的冰棺碎片割破她袖口,露出腕间褪色的守宫砂——那抹朱红正与萧云瑾佩刀吞口处的珊瑚珠浑然同色。
"抓紧!"萧云瑾的刀鞘卡住岩缝,将她护在臂弯的刹那,十二具铁甲尸顺流撞来。谢明璃的银簪刺入尸身耳后,挑出的脑髓竟裹着永隆三年的盐引票据,票面朱批正是谢尚书模仿她笔迹的"准"字。
暗河尽头现出溶洞,石笋丛中悬挂的丝帛早已朽烂。谢明璃扯下半幅残破嫁衣,金线刺绣的并蒂莲遇水显形,变成工部铸造惊龙符的模具图。萧云瑾的陌刀突然震颤不止,刀柄镶嵌的陨铁正与溶洞顶端的星图共鸣。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聘礼。"他斩断缠住谢明璃脚踝的水草,刀风掀开的淤泥下露出铸铁熔炉,炉内凝固的金属液里封存着数百枚刻有两人生辰的铜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