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二十四小时,陈域总是在尤嘉脑子里晃啊晃。
最后她总算是想了个和陈域说话的借口。
她给陈域买了件T恤,作为他上次送她旗袍的回礼。
普通的白T太常见,她想着自己绣点小图案在上面会更特别一点。
等绣完了她就可以以送T恤为理由和陈域联系。
尤嘉绣累了,放下手中的针线,抬手按了按酸胀的眼眶。
按完之后她目光不自觉寻找小狗的身影。
不看不知道,看了以后尤嘉才发现这条小土松灭蚊方式属实有些特别。
它不再像之前那样抬爪去拍蚊子,而是直接用鼻子去撞蚊子。
——等蚊子毫无防备停在墙上的时候,小狗极速出击,用鼻子直接把蚊子撞死在墙面上。
尤嘉光看着就觉得鼻子好痛。
小狗难道感受不到疼吗?
察觉到尤嘉的视线,小狗注意力从蚊子转移到她身上。
它摇了摇尾巴,脑袋拱进尤嘉腿间,张嘴去舔她的手臂。
小狗尾巴跟螺旋桨似的啪嗒啪嗒打在尤嘉腿上,她看了一眼小狗咧着的嘴巴,眼睛里终于出现一抹笑意。
只是这笑意没维持太久便被忧虑取代。
尤嘉现在特别特别想知道陈域到底生了什么病。
如果问平安的话,她能得到答案吗?
徐珍火化这天下了雨,陈域操办好一切事宜后才后知后觉身体浓浓的疲惫。
极度悲伤的情绪加上好几天没怎么吃饭睡觉,陈域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平安看到他的时候险些都没认出来。
男人下巴处多了一圈青色的胡茬,眼下的黑眼圈犹如墨染。
陈域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平安都怕他直接晕在里面。
这几天陈域吃药也不准时,等他洗完澡吹完头发之后平安直接把药盒叼到了他面前,督促他吃药。
平安仰头看着陈域眼睛里如蛛网般密布的红血丝,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这人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能不能让它少操点心?
罢了罢了,它不跟自个儿的小弟计较。
陈域从平安嘴里接过药瓶,就着温水面无表情地吃了药,然后抱着平安躺到床上。
男人侧躺着,双眼安安静静地看着小猫,右手抓着小猫肉乎乎的爪子,时不时摩挲一下。
平安起先由着他摸了好久,后来实在不耐烦直接用两只前腿抱住了他的手臂,禁锢他的行动。
陈域没挣扎,默默阖上了眼睛。
浓重的疲惫感很快就让男人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陈域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到了徐珍。
他以前从来没梦到过她,他以为她是怪他这么多年强行把她留在病床上遭罪所以才不愿来梦里看他。
第一次在梦里看到徐珍,陈域只敢小心翼翼地远远看着,连靠近都不敢。
他怕徐珍看到他,会对他露出怨恨的表情。
梦里的徐珍还是没出车祸前的年轻模样,穿着时髦的红色翻领衬衫,耳朵上戴着珍珠耳钉,头发烫成了经典的大波浪。
她踩一双白色帆布鞋骑着单车风驰电掣往桥上赶,风吹起她的发,肆意又悠扬。
陈域不想让她上桥,在后面拼命追,可怎么追也追不上,最后还摔在了地上。
忙着赶路的徐珍像是感应到什么,回头朝陈域看了过来。
陈域屏住呼吸,不知不觉泪已流了满脸。
徐珍火急火燎赶到他身边,着急忙慌扶起他 :“这么大人了,还流眼泪?”
话说完,又怕陈域真摔痛了,关切道:“没事吧?”
陈域不说话,手臂被徐珍扶在手里,近乎贪婪地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对不起。”
“对不起......”
陈域嗓音颤抖,从呜咽逐渐变成嚎啕。
他哭得那么伤心,是徐珍从未见过的委屈模样。
徐珍担心又心疼,蹙着眉弯下腰,直视着他眼睛:“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从来都没觉得你对不起我啊。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很满意啊。”
徐珍越温柔,陈域心底的哀恸越浓烈。
直到徐珍的身体开始慢慢变透明,陈域眼神里的惊恐蓦地放大。
不要走......
“小域,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徐珍白皙的脸庞在阳光里逐渐消散,可她的声音落在陈域耳朵里却是那么真实。
陈域想抓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直到感觉到脸上的异样陈域才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是平安在舔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窗外仍在淅淅沥沥下着雨,这雨好像永远也落不完似的。
陈域望着天花板放空,梦醒后他心里就缺了一块。
极度的悲伤快要将心脏撑爆,满溢的情绪在胸腔里四处流窜,最后催生出恨意与不甘。
恨来恨去最后连恨的力气都不再有。
陈域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叮”的一声,旁边静置的手机来了一条新消息。
陈域拿起手机看了眼,死寂的眸子在屏幕的映照下多了一丝光亮。
是尤嘉发来的消息,说想送他一个礼物,问他明天有没有空。
陈域没回,放下手机的那一瞬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出现她的身影。
——和他说话的时候,她眼睛总是亮亮的,澄澈又真挚,弯起嘴角的时候笑容像风一样温柔。
门铃响的时候,尤嘉的刺绣工程正进行到收尾阶段。
她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眼,外面还下着雨,这个点谁会来敲门?
在可视门铃里看到陈域的身影时,尤嘉惊讶地睁圆了眼。
他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而且他看上去情绪很不对劲。
尤嘉连伞都顾不上拿急匆匆跑下楼去给陈域开门。
门开的瞬间,尤嘉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被陈域抱了满怀。
他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落在尤嘉颈间,凉得透彻。
他抱她抱得这么紧,尤嘉被他圈在怀里,呼吸都变得有些难受。
陈域默不作声地抱着她,像溺水之人紧抱最后一块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