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捧着汤药踏进内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跪在帝王身边衣裳凌乱的少年。
“陛下?”她惊疑出声。
怎么还是个活的?
“来得正好。”
元昭伸手先往嘴里丢颗蜜饯,再端起汤药一口闷掉。
“给他安排一身衣裳。”
轻轻擦着嘴角,她起身向汤池走去。
刚才挡刀那碗汤药虽然没有泼在自己身上,少不得还是溅到几滴,苦涩药味熏得人难受,元昭迫不及待想要洗掉。
“衣裳?”春和端着药碗的手有点不稳。
不是,她出去端碗汤药的工夫,谁能来告诉她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和说好的,叫刺客有来无回的剧本不一样啊?
首先,刺客怎么会是眼前这个艳丽的少年?
春和悄悄扫一眼,又扫一眼。
太美了,美的雌雄莫辨,看着就不像是贤惠持家的,倒像极了见不得人的外室。
但是这眼角的泪痕……
这湿漉漉的衣裳……
鬓边凌乱的痕迹……
春和略有些心虚地收回视线。
嘶。
真的叫她很难说服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虽说刺客就应该吃点教训,无论怎么对待都不过分,不死就已经是网开一面浩荡天恩。
但陛下第一次出手就这么重……
春和摸着良心为陛下未来的妃嫔们默哀一秒。
转身已经收拾好语气和表情。
“陛下,他的身量好像和常福公公差不多,便先穿穿旧衣?”
“嗯。”
元昭不在意地应一声,浸在汤池里盯着水面。
她正巧在看常福的行踪。
系统天眼预报河水泛滥的日期是三月一号。
她称病后还朝第一天。
在天眼之下,整片祀元王朝的山川地形都清晰非常,但只有圣京附近的区域才能显示具体人影。
圣京之外遥远的南部青、苏二州,只能看见代表人群的微光,其中夹杂着一颗小绿点,正是元昭标记过的常福。
正如系统预报的那样,河水按时泛滥了。
但河岸两边代表人群的微光却稀疏无几,很明显,常福的差事完成得不错。
【宿主,你的救灾方案就只是疏散群众?】
元昭正专心尝试缩放河道地图,闻言头也不抬地反问:
“不然呢?大人有何高见?”
【你疏散群众,被洪流冲毁家园的那些人就成了流民,流民是最容易生乱的啊】
【按照以往的救灾举措,就算淹死,病死,这些流民都必须控制在本来的地方,这样才不会衍生暴乱,制造更大的麻烦】
元昭冷笑一声。
“那你告诉我,封建制度为什么会被淘汰?”
“就是因为他们不把人当人,最后才会被革命推翻!”
"我连命都不剩几天了,玩封建专制那一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你就算在洪流中救下他们,救得一时,难不成还能救得一世?】
【这么多流民,万一处理不好,小心他们火烧明宸宫】
“你这个暴民论究竟是哪里学来的。”
元昭蹙眉:“只要不是被压迫到一点活命的生机都不剩了,他们怎么可能敢造反?”
【封建百姓的一辈子全都牵系在土地里,他们现在背井离乡,没有土地,可不是没有生机了吗?】
“谁说他们没有土地?”
元昭眉尖一挑:
“我折腾这么久的连续剧,就是为了给他们发地啊。”
【发?你拥有的田地发给他们,连一人一平方米都分不到】
“啧。”元昭拍拍水面。
“什么叫我拥有的田地。”
“你难道没听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我搞了这么久的连续剧,不是演着玩儿的。”
将整个圣京细细笼罩的天眼地图随着飞溅的水珠移动,忽而停在一处。
湿漉漉的指尖虚虚点在一片华丽宅院中。
“当皇帝的想要搞钱,难道还有什么手段能比抄家更好用?”
……
“父亲,勾结外敌,谋害帝王,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嘘!”
急急捂住锦衣少年的嘴,华服老者面色涨红。
“你疯了?在胡说什么?”
少年眼含热泪,轻易挣开他的束缚。
“您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
“周叔今日出府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您当真以为我一无所知吗?”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眼见是瞒不住了,华服老者强撑着甩袖发怒,试图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