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以为月末会是三十一天,没想到这一次第三十天的晚上我就看到那扇石门,提前看到石门,本身略微吊起的心落了地,我也安心跨过门,再次回到我熟悉的家里。
跟上次如出一辙,依旧是深夜,但我已经不再那样惶恐,而是从容地拿起塑料袋装自己身上脱下的衣服鞋袜,然后用早已经在暖瓶中准备好的热水洗澡、然后煮洗衣物。
上次用大铝锅煮衣服的时候我还有种罪恶感,但这一次实施起来就轻松多了,等水开的一小段时间里我还在门外用推子给自己剃了个狗啃光头,尽管我已经很注意去不接触草丛、动物和其他人,但这些小玩意还是顽强地找到了我,赖在我头发里不离开。
两个月,我的衣服和内衣就已经非常旧了,破开了许许多多的口子,看着真像乞丐装。
我预备好针线等有空的时候打算把它们缝补一番,我没法穿着新衣服去对面,所以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它们的使用寿命,不至于要我穿村里人那种很难称之为“衣服”的麻布片。
第二天早早去学校,我照样拿出推子递给同桌要他帮忙。
“哇啊!你又自己剃头了?”同桌直咧嘴。
“嗯。”我低着头脑袋摆好,任由他操作。
我同桌手挺利索,几分钟给我清理得干干净净,我扑棱扑棱光头上的碎头发,戴上帽子掏出课本跟大家一起上课。
前一个月我上课就一直戴帽子,老师们也习惯了,没人发现我有什么不同。
一个月不捏笔,手生的感觉避免不了,加上水泡跟茧子让我写字快不起来,很是烦恼,不过我原本成绩就差,老师上课讲的我几乎都听不懂,就算开开小差也不会被抓。
英语课老师告诉我们还有一个月出头的时间就要期末考试,随后就是放寒假,她要我们开始准备复习前面学过的内容,预备期末考试。
我对考试没什么好感,每次考试成绩出来我都会挨打,记忆里我似乎也没有考出过能让我高高兴兴告诉我爸我妈的成绩,所以当有人说我不是念书的料时我并不觉得那是一种侮辱,而是觉得理所当然。
我爸兄弟好几个,他性格最内向,嘴也最笨,于是我爷爷奶奶去世兄弟们分家产的时候他只能被排挤在外面干着。
我时常想,倘若我爸能强硬起来主动争取一下,哪怕是一下下,我们家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贫困潦倒。
我爸去年过年前后问过我,初中毕业以后想不想继续念书,我跟他说我不想继续念书,我想去打工挣钱,他听了以后抽着烟沉默了很久,告诉我一定得念书,再怎么起码把高中念完。
我不明白,就我这成绩,职高都未必考得上,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钱呢?
放学回家以后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破天荒,我自己在厨房灶台里生了火尝试做饭,有上两次操作灶台的经验,再加上前些天在村里的小窝棚里摆弄壁炉,我可算驾轻就熟。
我从没在家里做过饭,但大致操作还是懂的,蒸米饭太复杂,所以我煮了一锅稀饭,下了几枚家里的干红枣进去,又顶着冷风跑出门在巷口买了几个馒头。
用大铝锅热馒头的时候我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昨晚已经把它细细擦洗过,但毕竟用它干了奇怪的事情,而且是两次,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当然,我是很能将就的,更恶劣的情况我都经历过了,我爸我妈他们肯定不知道我用做饭的锅瞎煮过什么,我希望他们别介意,也永远别发现我的小“秘密”。
有稀饭,有馒头,我还用家里的白萝卜切条加上醋和咸韭菜花拌了个小菜,比起我妈的手艺是差了些,但起码热乎,我自己狼吞虎咽吃了肚圆,其他的留在蒸锅里热着,等我爸妈他们下班回来吃。
我爸妈回来的时候我作业还没做完,像往常一样,他们放下工具箱,把自行车摆到客厅立在旁边就去厨房给我做饭,但今天不一样,他们先看到了温暖的灶台,还有上头的铝锅,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煮了点稀饭,热了馒头和小菜,你们吃吃看怎么样。”我摸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我爸揭开锅盖,蒸汽升腾起来,大概是还有点烫,他颤抖着才把里头的菜端出来。
我没想到我妈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