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二,这一天天气不太好,过了早晨风就大起来,黄尘乱冒,尤其是我们这一条街区,沙尘几乎让人没法好好呼吸。
我爸的三个亲戚就是在这样不好的天气里提着廉价的礼品来我家的,他们没戴口罩,一路上没少咳嗽,眯着眼睛进我家的时候已经灰头土脸。
“咳嗽!咳嗽!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灰尘这么大!”一个叔伯缩着脖子抱怨。
“对啊,平常我家里干净得很,从来没灰尘,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早晨起了风,家里没多久就落了一层灰,你看这空气脏的……”我爸招呼着亲戚们坐,看着家里家具上厚厚的灰尘也直皱眉,我家难得来亲戚,结果就灰扑扑没法看。
我只跟我爸妈说过我能控制石头和玻璃改变形状,但我从没说过我能控制空气跟沙尘,我爸或许会觉得奇怪,但他怀疑不到我这里。
“咳嗽咳嗽!咳嗽——咳嗽——咳嗽!”戴眼镜穿皮夹克的叔伯咳嗽的厉害,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呼吸困难,每次吸气都仿佛能感觉到无数粉尘争先恐后在往他鼻孔和嘴里面钻,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肺都快要被灰尘给挤满了。
另一个叔伯也咳嗽得停不下来:“咳嗽咳嗽!喝——颓!”一口浓痰被他吐在地上,痰液几乎是灰褐色,里面还带着血丝,他深吸一口气,咳嗽得更厉害了。
“咳嗽咳嗽,王三啊,我们今天来是……咳嗽咳嗽,是想向你借……咳嗽咳嗽!咳嗽——”第三个叔伯挣扎着想要说明来意。
我爸焦急地拍着三个堂亲的背:“老哥你们没事吧?今天灰尘实在大,你们要不要喝点水?”
“不了,我们是……咳嗽咳嗽!咳嗽咳嗽……”挣扎着想说话的叔伯脸已经因为缺氧而呈现紫灰色,他整个人也头晕目眩起来,说不完话就几乎要一头栽倒。
三位叔伯状态太差,终究是没把话说完就互相搀扶着去医院了,我猜他们应该有预感,继续待在我家强撑着借钱很可能会没法活着回家。
一次性吸入大量尘灰会对肺部造成极大的负担,但还不至于让人得尘肺病,毕竟肺也有一定的自净能力,不过如果三位叔伯不识相,坚持着来我家三五次,那么恐怕很难吃到新一年的年夜饭,我不介意去给他们家里的白事随一份礼。
三位叔伯离开以后没多久二姑跟二姑父也来了,依旧是咳嗽得厉害,先是称赞了我爸,说自己之前有眼无珠小瞧了我爸,随后就含着眼泪说自己家近些年日子有多难过,一边哭一边咳嗽,几乎要断气。
我爸也听得很难过,陪着我二姑掉眼泪,不过我二姑跟二姑父只是拼命咳嗽,也没向他提什么要求,让我爸还有点怅然若失,我爸帮二姑跟二姑父顺了半天气都没什么好转,只能把身体抱恙的二姑跟二姑父送走。
傍晚来了大姑一家,依旧是咳嗽,夸了我爸几句以后全家人就不停咳嗽,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简直跟交响乐一样,严重的听起来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我爸只隐约听到“借钱”之类的话,他问我大姑是不是要借钱,大姑一家剧烈咳嗽着拼命点头,但具体借多少、怎么借大姑一家没说话,因为大姑咳嗽太严重晕过去了,家里人手忙脚乱抬着她往医院送。
大年初三跟初四我家也来亲戚了,往年根本见不到有人来我家拜年,今年却是热闹得不行,来人本来也有些咳嗽,不过说明来意只是想给我爸拜个年,而且还有别的事情马上要走,咳嗽也就轻了许多,喝了杯茶跟我爸聊了几句以后就告辞离开,让我爸心情也颇为愉快。
接下来的时间里来我家的亲戚们或多或少都有咳嗽,多数亲戚只是进门后受灰尘影响咳嗽几声,接下来很快就恢复正常,但也有比较敏感的,咳嗽得死去活来,连一整句话都说不全,最后脸色惨白捂着胸膛离开,真的是相当骇人。
我爸妈又不傻,同样的事情发生这么多次,早意识到是我在搞鬼,我爸很不高兴我整他的亲戚们,但也明白我是为了他,小声跟我抱怨了几次,我装傻充愣,他也就不再试图劝阻我。
总之正月就这样平稳地过去了,搞笑的是我爸竟然还痛苦起来,他酸溜溜地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以前没钱,大家都看不起他,现在有钱了,亲戚们想要得到他的帮助,我们家却一毛不拔,难怪亲戚们都瞧不起他。
话都说这份上,谁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呢?我真佩服那帮亲戚,能把我爸训成小狗一样,就算饿到要死,找到块肉骨头都想带回去给他们吃,自己老婆孩子饿不饿都不重要。
我给我爸说得很清楚,他的亲戚们只要从他手里借到钱的话都会得一种非常难治的病,这种病一般在煤矿、水泥厂还有山洞作业的工人中比较多见,得了之后几乎无法治愈,只能痛苦且无助地等待死亡。
我爸根本不知道尘肺病,还是经过我科普之后才知道它有多可怕,听我要对付他的亲戚们直接吓了一跳,当场就骂我狠毒,没人性。
我跟他说只要他别把我们家的钱拿出去“兼济天下”,就不会有人受伤,否则那些亲戚就是他害死的,他才是那个明知道手里捏着刀还去捅人的杀人犯。
我不讲道理,我爸根本拿我没办法,我就直说了,现在的好日子根本不是他的烂小卖部赚来的,大不了我带着我妈搬出去,没有我,小卖部赚的钱只能勉强养活他一个人,他还是以前那条穷狗,看看他亲爱的亲戚们还会不会继续稀罕他。
我爸难过极了,自己在家里喝啤酒喝得烂醉如泥,哭着说老婆儿子不理解他,让他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