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上海像往常一样繁忙而充满活力,这是一年中雨水最为充沛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湿润的空气。
耐不住大儿子王杰瑞软缠硬磨带他过石门,回上海以后他就跟着同班同学去参加红色夏令营了,他姑姑吵闹着也要去,于是姑侄俩跟伙伴们去陕甘宁三地包食宿游览革命老区体验生活二十一天。
顶着回溯力量的王杰瑞是唯一皮肤仍然白皙的一个,十岁的姑姑还有王杰瑞同学校的几个好哥们都给晒成了煤球。
本来也就是让孩子们出去散散心、见见不同的世面,没想到人家组织方活动的办得挺好,通过各种游览讲解和亲身体验把革命家史和小孩子们的个人命运联系到一起,竟然让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们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美好生活得来不易,立下些远大的志向。
我爸妈从机场把俩孩子接回来都说他们懂事了好多,以往最矫情的就是我妹王采依,这次顶着黑乎乎的脸蛋跟我妈说她要像田新叔叔一样考军校,要当兵保家卫国,以后不让外国人再来霍霍我们的老百姓,我妈很高兴。
王杰瑞这边是有点自知之明,晓得他这情况没法顶着回溯的力量离开我去当兵,只跟我妈说他要加倍努力,像周总理一样为中华民族的崛起而读书,我妈直夸孙子是好样的。
我儿子黑头发棕眼睛,牙牙学语的时候我给他教的就是汉语,听的是中华传统启蒙故事,后来幼儿园、小学还有初中都在上海念书,于是尽管每个月他都得跟他老爸去对面世界,但在他心中自己毫无疑问跟老爸还有朋友们一样是“炎黄子孙”。
夏令营回来以后王杰瑞在家舒舒服服休息了几天。这段时间他的钢琴老师回德国不在上海,从电脑上开视频着听王杰瑞弹曲子,确定他有按时练琴满意地夸赞王杰瑞,像往常一样说王杰瑞勤奋也有天赋,她又布置了点作业,顺便把九月份以后的钢琴课时间给敲定。
先前送儿子还有妹妹去夏令营主要是我在浙江那边剧组上班顾不上照顾孩子,我那角色出场次数比较多,再加上跟赵导演相熟,组里也零零碎碎帮忙打下手,除了月末请假,其他时间还真没办法回家。
王杰瑞一个月玩尽兴了,月末心满意足跟着我过石门回芦河村,等下次九月份开学才能再回上海。
芦河村也开始步入盛夏,这边夏天要比对面的浙江舒服些,墨绿的旷野上风很清爽,吹拂在脸颊还有发丝的时候那种清澈的感觉一点都不会让人厌烦。
闲暇时候我很喜欢坐家门口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慵懒地看着玉带似河岸边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上由风描绘出的形状真的很舒服。风的痕迹有点像荒原上秋天的草浪,但是不一样的质感,波纹一样重重叠叠绵延不绝,跟催眠似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也很喜欢看成群的鸟雀在河边起落,拍打着四只翅膀的家伙们远看跟些被抛洒出去的细碎的纸片似的,充满野趣。
我们这边看商店的老头年轻的时候下乡在乡镇造纸厂上过一段时间的班,那老家伙没情调,看着芦苇荡就跟人说这都是造纸的好原料,村里开个造纸厂,割了芦苇造纸,废水直接排河,卖纸轻轻松松一年十几万,还鼓动我爸妈搞投资。
在芦河村开造纸厂当然是胡闹,两年前浙江那边的领导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看宣传语的时候也深以为然,图谋发展牺牲环境确实能换来一时安逸,但是造成的破坏想要挽回却千难万难,现在我们这边人实在太少了,光我一个人的力量也足够养活周边这四个村落,再说也没什么外忧内患,急什么?
所以本月芦河村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伙各司其职,照旧是开荒垦地搞搞基础建设,享受生活是主旋律。
现在村子里的确已经能称得上干净漂亮,石子路面规矩平整,道路两旁本地植物组成的花圃绿篱生机盎然,各家各户房屋院落宽敞房屋明亮,现在不光村里的民居,就连室外电线排布好以后路灯也给安上,两台大功率发动机轰鸣着提供全村需要的电力,晚上看窗外也足够明亮,可惜这里的人太阳落山以后就不出门,老头老太太们也喜欢蹲各自住处,让我想摆点小摊搞夜市也无从下手。
“小巧精致”,这大概是对现在芦河村的最好诠释。
人还是太少。
倘若人再稍微多点,哪怕是有个五六十人,村子看起来也不至于这样冷清,冷清到多数时候整洁漂亮的村庄看起来空荡荡没有人气,房子也稀稀拉拉,跟下班以后影视城的布景街区一样让人陌生。
村里其他本来规划可以建住宅的土地现在都暂时收拾了当菜园,我先前专门给老头老太太们每人盖过一个完善的漂亮小院,纯岩石结构浑然一体的房屋布局宽敞合理相当豪华,他们当初刚搬进去的时候都美滋滋怎么也夸不够,还嚷嚷着要上班攒钱买家具摆设好好充实新居。
结果呢?新居没住几天就有人抱怨自己一个人住大房子太冷清,宁愿搬回我大院里先前的“集体宿舍”,其他人也差不离,开始是商量着三三两两一起住,搭个伙,再后来不等月底都搬回了我大院的宿舍,有事没事继续窝在我爸妈家里。
要不是老头老太太们依旧热心于为各自房屋置办家具,偶尔也会回去住一住、请其他人聚聚餐,我还真要以为自己辛辛苦苦给他们搭的房屋院落要被浪费。
所以说人是社会性动物,这几个月一起生活欢乐也好摩擦也罢,他们都习惯之前的状态,让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去“独立”,他们很难接受。
我没着急,我爸妈他们也没什么急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