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总算觉得好受一点,但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狠狠一甩手臂,本是想打点什么把郁结在胸口的东西发泄出去,袖子里却甩出一样金灿灿的小东西。看着它飞出皇陵塌了的那个洞,直直往山崖下落去,谢怜吃了一惊,心道“糟糕”,想也没想就伸手往下跳。谁知人到半空,被一只手拽了回来。谢怜足底沾地,一看来人,脱口道:“三郎,花丢了!”
花城一手圈住他腰,道:“丢了就丢了,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那一点金色已经消失,腰却被揽得更紧,谢怜急死了:“不能丢,那是……”
那是之前在庙会上,花城比赛夺来送给他的那朵花呀。
他惊出一身冷汗,魂也被拽了回来,这才后知后觉,不知何时花城居然去而复返。想起自己方才对花城态度恶劣,他呆呆地道:“三郎,你……没走啊。”
花城不答。谢怜又想起刚才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越发内疚,不敢说话。半晌,花城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哥哥既不要我,却为何又要我送的花?”
谢怜马上道:“没有不要你的!绝对没有。”
花城道:“那哥哥刚才叫我走。”
“之前也是。我喊都没有用,丢下我就跑。”
他这么说,谢怜便觉得他委屈得不行,自己也过分得不行,低声道:“对不起……”
花城道:“我并非要殿下道歉。”
正因如此,谢怜歉意才更浓。
他叹了口气,花城道:“我的错。”谢怜怔然道:“怎么是你的错?”
花城道:“我本意是想陪着哥哥把伤养好,让郎千秋自己来找青鬼。戚容这废物沉不住气,一番拉扯总会抖出真相,却不想哥哥身上还有罗盘符,定了郎千秋的位,让你还被送到这里,弄成这样。”
谢怜叹气道:“关你什么事呀?是我搞砸了。”
花城道:“你没错。若非你担下这罪名,新仇旧恨早就天下大乱永无宁日。一条命换了几世太平,你何错之有?是我做得比你狠多了。听我的,你没错。”
谢怜坐到地上,好半天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花城静静听着。
谢怜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付出了善意,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我怕他受不了,我怕他会变。我只是……”
自己已经受够的,不忍心再让别人去受了。
作为芳心国师,他是没有过去和姓名的,担了血洗鎏金宴的罪,只是会让郎千秋觉得被一个人背叛。可如果血洗鎏金宴的是郎千秋致力度化的怨灵,这就是终极的幻灭。
所以当戚容暗示他时,谢怜只能受他威胁,拿剑去刺郎千秋,从而刺激郎千秋疯狂反击。
花城却道:“但你不可能永远帮他捂着那层遮羞布的,他总要知道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也在谢怜身边坐了下来,道:“况且,你既然如此重视他,又为何不能相信他?”
谢怜把脸从胳膊肘里抬起。花城淡淡地道:“相信他既然是你选中的人,便不会在怨恨中迷失自己。哪怕曾经恨不得毁灭整个世界,最后也会做自己该做的事。”
谢怜看着他,突然道:“我想了一下,你还是走吧。”
花城道:“为何?”
谢怜语无伦次地道:“其实…我是瘟神,靠近我你会倒霉的,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花城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哥哥,你糊涂了。”
谢怜坚持道:“难道你没发现吗?自我们相识以来,你一直都在给我带来好运,可我却在不断给你带来坏运气。”
花城道:“不。”
谢怜道:“我是认真的,再这样下去,我怕总有一天…
突然,花城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花城几乎是柔声地道:“殿下,不是你的错。”
他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了。我知道。”
他说得对不对,谢怜不知道。但他确定,从未有人给过他如此温柔且坚定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谢怜从半梦半醒间睁眼,道:“有人来了。”
花城这才放开他的手。谢怜终于发现自己方才有多失态,给他安慰了多久,浑身都僵硬了,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害个臊。花城却是神色自若,道:“这时候来得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