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大没小的跟谁说话呢?”
风汐羽挑了挑眉,打量着对面的白衣男人,这神情与十五六岁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哟,不按以前的词儿说了?”
刹那间,陆旬的目光变得复杂难明,凝望了她良久,最后竟是笑出了声:“很好,你果然长成了个混账玩意儿。”
风汐羽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神色凝滞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要以为面前的是个活人,不过也只一瞬,她就把这荒谬的念头给掐了个稀碎,复又神色如常地嗤道:“青出于蓝,您教得好。”
陆旬悠悠一叹:“天赋异禀,不必自谦。”
风汐羽眉间微不可察地一蹙,一丝诡异的感觉自心底升腾而起,不等她细思那感觉从何而来,就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感压了下去,她猛地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榻上的人手掌心猛地一抓,白皙的腕子上青筋暴起,凸起的腕骨像是要刺穿纤薄的皮肤。
旁边碰到个冰冷的东西,那只手顿时像抓救命稻草般猛地一把攥住。
一只温热的手掌飞快地将那只手从锋利的剑刃上掰开。奈何还是晚了一步,雨龙剑割破了掌心,鲜血流淌而下,沾得满手都是。
雨师篁费了番功夫才将她的手从剑上分开。就见风汐羽稍缓的眉心又紧紧地蹙了起来,冷汗细细密密地沁出了额头。
就好像……疼痛能让她好受些似的。
雨师篁轻轻摇了摇风汐羽的肩,叫了她两声,可榻上的人怎么都不醒,像是深深地陷在了某种梦魇之中。
再一睁眼,周遭已是一片骇人的火海,呛人的黑烟在山林间肆虐,隔着数百年的时光仍刺痛了她的神经。
她原本被手掌上的刺痛感逼回了几分清醒,可不知为何那阵钻心的疼痛很快就消失了,风汐羽的意识又渐渐落回混沌,死活睁不开眼睛。
熟悉的暴虐自心底汹涌而起,疯狂蚕食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风汐羽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漂亮修长的窄背刀,在陡然降临的夜色下寒光四溢。
肩上突然一沉,陆旬一只手死死地按在她肩上,喝道:“快醒醒!”
风汐羽充耳不闻,死死盯着远处。
几个人影将利器从白衣男人的胸膛内毫不拖泥带水地拔出,随即四下搜寻着什么。
风汐羽轻而缓地勾起一个森寒的笑,声音也轻极了,听来无端令人头皮发麻:“他们在找我是不是?”
陆旬声音陡然沉了沉:“别动!凝神,快醒醒!”
可惜他按住的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五六的少女。风汐羽手指弹出一道劲风,轻飘飘将按在肩上的手弹了开,站起身竟与他一般高,她嘴角噙着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醒什么,没看见有人找我么?”
陆旬挡在了她身前,“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风汐羽顶着脑子里快要炸开的疼,置若罔闻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突然愣住。
一股好闻的浅淡竹香萦绕上鼻端,把梦境中呛人的烟味驱散殆尽,紧接着一股凉意顺着她的唇舌涌入,一路往下,轻柔缓慢地浇熄了她胸口那股横冲直撞的暴虐。
风汐羽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几分,她敛了神色。恍惚间,感觉自己此刻好像正靠在一个人的肩上,那人给自己灌了点水,额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应该是那人用衣袖替自己拂去了额上的冷汗。
……谁?
风汐羽揉了揉太阳穴,答案好似要呼之欲出,却卡在最后一线被愈演愈烈的头痛盖住,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可入目皆是不祥的红光,火与血交映,张牙舞爪地要将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几分清明击溃。
梦境外,风汐羽受伤的右手突兀地痉挛了一下,而这回不等她抓点什么,就被人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捏住了。而下一刻,那只手又不死心地收紧,冲着自己被包好的伤口上抓……再次被不厌其烦地掰开。
她眉宇间不由染上了几分焦躁,而下一瞬,有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睡吧,没事了。”
一片混沌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闻到浅淡的竹香,也能感到轻拍她背的那只手极有耐心。
风汐羽紧蹙的眉心渐松,梦境一片一片地在眼前碎裂,她眼睫轻轻一颤,睁开的一线视野中,是一抹熟悉的青色。
她神经一松,任由困倦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头微微一歪,埋在对方的颈窝里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