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考场-晨
太学考场内气氛肃穆又紧张。晨光透过高窗,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学子们正襟危坐,或闭目默诵,或紧张地翻看最后几页书简。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压抑的呼吸声。
谢长明坐在靠后的位置,眼神飘忽,额角冒汗。他面前的案几上,书简堆得略高,里面巧妙地夹着几页密密麻麻抄满“精华”答案的绢帛。他时不时地偷瞄监考的裴衍,又飞快地低头誊抄。
他抄得太狠了,几乎是将几份不同来源的“佳作”拼凑缝合,甚至将一些深奥冷僻、明显超出他水平的策论也原封不动地搬了上去。字迹潦草,但篇幅惊人。
裴衍斜倚在讲席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随意地转着一支未蘸墨的笔。他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全场。当他的视线掠过谢长明那明显异常的书简堆和过于“流畅”的书写姿态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近乎恶劣的笑意。
他并未当场揭穿,反而像看一场好戏般,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谢长明的慌张与小动作。心中暗道:“抄吧,抄得越多,待会儿摔得越狠。颜清徽那小子稳坐钓鱼台,这第一是跑不掉的,正好看看这出猴戏怎么收场。”
颜清徽坐在前排,身姿挺拔如松。他凝神静气,提笔蘸墨,落笔从容不迫。笔下文章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恰到好处,字迹工整清雅,透着一股沉稳的书卷气。他专注于自己的答卷,对身后的骚动恍若未闻。
程怀瑾坐在颜清徽不远处。他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豁达的笑意。虽能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异样目光(关于他罪臣之后的身份),但他毫不在意,专注于自己的思考。他下笔有力,观点虽未必最精妙,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坦荡和务实,是他自己真实的见解。
考场角落的阴影里,赢昭正蹲着身子,用一块湿布用力擦拭着地板上一块顽固的墨渍。他穿着粗布杂役服,与满堂锦绣学子格格不入。
他不能抬头听课,只能借着擦拭的机会,竖起耳朵捕捉着裴衍偶尔飘过来的只言片语,眼神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无法参与的落寞。韩三少(韩琦)和几个跟班坐在后排,时不时对他投来轻蔑嘲弄的目光,用口型无声地侮辱着。赢昭紧抿着唇,指节因用力擦地而泛白,将这些屈辱死死压在心底。
殿内庄严肃穆,金碧辉煌。老国公端坐御座之上,神情带着几分探究和期待。几位重臣侍立两旁。被召见的前列学子(颜清徽、谢长明、程怀瑾等)分列殿下,屏息凝神。
皇帝为彰显求贤若渴,决定亲自考校此次太学小考中的佼佼者。他翻阅着考卷,目光在颜清徽那份字字珠玑、见解深刻的答卷上停留最久,眼中流露出赞赏。当翻到谢长明那份辞藻华丽却堆砌生硬、观点跳跃的答卷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皇帝抛出一个关于“如何平衡赋税与民生”的问题。颜清徽出列,躬身行礼,不卑不亢。他引述前朝得失,结合当下实际,提出“轻徭薄赋,藏富于民,同时严查豪强兼并”的方略,逻辑严密,言辞恳切,既有儒家的仁政思想,又不乏法家的务实精神。皇帝听得频频颔首,重臣们也暗自赞许。
皇帝问及“边关守备之要”。程怀瑾的回答朴实无华,强调“兵贵精不贵多”、“将帅同心”、“粮秣充足”以及“体恤士卒”。虽无惊人之语,但句句切中要害,带着武将世家特有的务实感。皇帝未置可否,但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
皇帝翻到谢长明的卷子,故意点了一个他卷中引用最多、看起来最“高深”的策论点:“爱卿文中大谈‘无为而治,垂拱而天下平’,甚合古圣贤之道。然则,当今天下纷扰初定,百废待兴,朕当如何‘无为’?又如何‘垂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