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伺候!”颜恪厉声喝道。仆役不敢违抗,将颜清徽拖至院中,剥去外袍,吊在庭前的老树上。
颜母闻讯赶来,哭喊着扑上去抱住颜恪的腿:“老爷!老爷息怒啊!徽儿他……他定是受了蒙蔽!他心地纯善,怎知那赢昭包藏如此祸心!求老爷开恩啊!”
颜恪看着妻子泪流满面,又看向吊在树上、紧抿嘴唇一言不发的儿子,心如刀绞,却更加愤怒:“纯善?受蒙蔽?他连那药是做什么的都不问就敢偷取家中珍藏相助!这便是无智!无智便是大过!今日若轻饶,他日必酿滔天大祸!给我打!”
执刑的仆役不敢用力,颜恪见状,一把夺过荆条,亲自挥下!带着倒刺的荆条狠狠抽在颜清徽背上,瞬间皮开肉绽!
“啊!”剧痛让颜清徽闷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里衣。每一鞭落下,都伴随着颜恪痛心疾首的质问:“可知错?!”“还敢不敢不问是非?!”“颜家清誉,岂容你如此糟蹋?!”鲜血顺着破碎的衣衫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刺目的红。颜清徽咬紧牙关,眼前阵阵发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阿昭……他现在如何了?
颜清徽被鞭打至昏迷,抬回房中。颜母含泪为他上药,心疼得无以复加。深夜,一道黑影(谢长明)熟门熟路地翻窗而入。看到好友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谢长明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红了:“清徽!你……你这……”
颜清徽虚弱地睁开眼,抓住谢长明的手,声音嘶哑却急切:“长明……帮我……我要见赢昭…”
“你都这样了还见他?!他害你还不够惨吗?”谢长明又急又气。
“求你……我必须见他……弄清楚……”颜清徽眼神执拗。
谢长明看着好友惨状和眼中的恳求,重重叹了口气:“……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他迅速扒下自己的外袍和颜清徽染血的里衣互换,又将自己的狐裘裹在颜清徽身上遮掩身形和血腥味。“你撑着点,装成我的随从。我扮成你躺床上装睡!快走!”
靠着谢长明“颜府公子”身份的掩护和几件价值不菲的珍宝打点,重伤的颜清徽忍着背上火辣辣的剧痛,一步一踉跄,终于混入了阴森潮湿的天牢深处。
在最里面一间重兵把守的牢房内,他看到了赢昭。赢昭虽身陷囹圄,衣衫脏污,但背脊依旧挺直,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并无多少颓唐。
“阿昭!”颜清徽隔着栅栏,声音带着痛楚和不解,“你……你为何要如此?那金印……”
赢昭猛地转身,看到形容憔悴、唇色惨白、明显带着重伤的颜清徽,眼中瞬间涌起巨大的震惊、愧疚和痛楚!“阿徽?!你……你怎么来了?你的伤……是颜大人?”他冲至栅栏边,手指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条。
颜清徽点点头,急切地问:“回答我,为何要行此险招?”
赢昭看着颜清徽背后的伤,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决绝的寒冰:“为何?因为我受够了!阿徽,你看看我!”他指着自己,“我是大秦公子!不是一条可以任人折辱、锁在笼子里观赏的狗!国公老匹夫阻断了我与秦国的一切联系,他想把我困死在这里,让我悄无声息地烂掉!”
他的声音压抑着火山般的愤怒与不甘:“那金印,是他勾结北狄、意图引狼入室对付秦国的铁证!也是我唯一能拿到的、可以向父王证明我价值、换取归国机会的筹码!要么拼死一搏,爬着回去夺回属于我的东西!要么……就真的烂死在这异国的牢笼里,成为史书上无人记得的一笔!”他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
*颜清徽看着眼前几乎被逼入绝境、爆发出惊人狠厉的赢昭,终于彻底理解了他父亲在《昭质录》中所写的“心志坚如磐石”与“绝非池中之物”的含义。这屈辱的质子生涯,不仅没有压垮他,反而将他淬炼成了一柄渴望出鞘饮血的利刃。
“我明白了。”颜清徽深吸一口气,背上的伤口因激动而阵阵抽痛,眼神却异常坚定,“阿昭,我帮你。帮你……回秦国。”
赢昭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自身难保,如何帮我?”
“总会有办法。”颜清徽的声音虚弱却带着磐石般的决心,“但眼下,先要想办法把你从这里弄出去。你且安心,保重自己。外面……有我。”这一刻,距离感在共同的危机和深刻的理解面前暂时消弭,只剩下生死相托的承诺。
昏暗的牢房里,两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隔着铁栏对视着,一个身负鞭伤,一个身陷囹圄,眼中却都燃起了同样炽烈的、不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