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轰的一声给撞开,一袭红衣雷火似的卷进来,纱带飞扬。那红衣女子神色仍是郁郁,方才也不知为何,一时间无名火起,顺手便摔了门。却在木门将要撞上屋墙的前一瞬倏地截住之,像是在小心翼翼护着些什么一般,将门轻轻掩上,免去了一声轰然巨响。
这房间里头一看便知道是给姑娘家住的。入门便是一道布帘子坠着,隔开了外头视线。榻上头凌乱堆了几条柔软羽毡,皆是以极幼小的绒羽制成,色彩是不伤眼的浅赤,一瞧便知这绝无可能是客栈里头原先配的卧具被枕。
被席给人从中间掀了一半。床榻边上,一对整齐放了数日的小履不知所踪,一并不见了的,还有一条她昨夜里披在卧榻栏杆上的丹红鹤氅。
桌案上头却是空的,连个字条也无有留下。
她可真不晓得,竟有贼人来偷人,是要连着鞋袜连着外衣一并偷去的。显然是这小姑娘生生躺了三四日,躺得浑身都要生出霉斑来了,发觉行动能力一夕之间忽然回归,耐不得寂寞,趁着昨儿夜里她到北海一趟的功夫,出来遛弯儿耍子去了。
她倒不是真有什么急事,非要立即找到晞儿不可;也不是怪她顽皮,初初能下地便四周乱绕。只是恼这孩子,怎么也不同她讲一声,只知道一股脑儿往外窜,出门没交没代的,一溜儿跑得影子也不留。
这怒气来得奇怪,教她想起来自己幼年的时候,也曾养过只红尾的白鸟,她养鸟从不用笼,那鸟灵智未开,后来便飞到别处去,不再回来了。那时,她便第一次有了这般无名的烦躁之感。
而后便听着四周便是吵吵嚷嚷的一团,与晞儿一道的几个男孩儿挤来问讯了,店家跑来道歉了。人头挨挨动动,连窗外头进来的寒风都给烘成了浑浊的热气,染着人聚集过多了以后散出来的气味和温度,直教人觉着仿佛那蒸笼里头的面饼子,既烦又闷。
被吵闹得烦了,正要让这帮子人移步走廊再叙,便听得外头一阵吵吵声响,伴着跑堂儿尖利的几声“姑娘哪”,大清晨的客栈,生生被捏出种市集里头鸡飞狗跳的忙乱来。
无人晓得走廊尽头处的房门是何时教人打开的。在众人听得喧闹声响、二度伸出头来张望之时,便见得一个红衣的女孩儿静静站在廊庑尽头。
那女孩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似是匆匆起身,长发散下来,外头披了件于她而言过长的丹红色鹤氅,严实遮了脖颈。那鹤氅毕竟过于宽大修长,女孩儿须得以手提着边儿,才不会让它堕到地上去。她却似乎并不觉得如此穿着有何不妥,面上神色安定,坦然朝楼道这边放眼望来。
“瞧什么瞧什么,散了散了啊。”毕竟是家中的女孩儿呢,大庭广众的给这么多人瞧着,像什么样子。林启自房中踱步出来,也来不及询问林晞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此了,扬着手便驱赶着众人的视线。林守则长长地吼了声“晞姐姐”,随机便跟老鼠见着香米一般飞身扑上去,恰恰扑了林晞个满怀。
“守儿莫急,晞姐姐有事正忙,待会儿再同你讲话可好?”
“啊?”
林守一呆的功夫,便给林晞趁机放回到地上。
女孩儿转了个身,面上那点儿骄气退了,是个有些心虚的模样:“祝姊……”
这是人前,再怎么着也不能当众拂了晞儿脸面。祝青葵虽仍恼着,也只得强压了火气,一面自个儿安慰着定要秋后算账,一面将人拉进房里:“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