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
林晞给他们这幼稚心弄得一阵哭笑不得,分明一个个的都比自己多活了三四年哪,怎么都能生出来这般个较真可爱的性子。
幸而那屋门已此时给林晞关闭,祝青葵又参会去了,这无主妖息便成了个无源之水,便是威压再如何庞大骇人,几阵风过去毕竟也散了七八分,并不能持续太久。
赪鸟们不多时也都缓将过来,一个个地都念开了化为人身的口诀;却又矫情,偏不肯在人面前跌了份儿,非要寻个地儿藏将起来变化。而背上那对而翅翼过于幼嫩,支持不得飞翔,便只有撑着两只小短腿,一窝蜂地往旁侧里树林窜逃进去,后边追了原地里站着的赪鸟们好嘹亮的笑声。
林晞心思干净直率惯了,晓不得这些人扭扭捏捏地是在做个甚。想着林守幼儿时候畏热,一闷便要出疹子,于是大夏天里还光着屁股从她面前跑过呢,也不见得就如何了。
却也不好对人指三画四,便只有朝着那片林子里放了声儿呼喊:“我便与他们先走啦,想来翎姐羽姐皆要等我等得急了!”
祝朝晖屋子距着祝青葵这处儿并不遥远,房屋则比祝青葵的宅子要略大些。他爹娘皆是丹皇手底下得力的臣,一文一武;当时约为婚姻,禀过司礼,定下时日,丹皇便给赐了这么大一座院儿下来。
一群赪鸟男孩儿簇拥着林晞,浩浩荡荡地从中门进去,对着那琉璃树莲花柱,叽叽喳喳评头论足。说这池子里原先还有一对极其艳美锦鲤,金红色,也是丹皇连着宅子一并儿赐下的。想着这般个火性的地儿,能养着一池子清水还不加覆盖的,也算是奢侈了。祝凌峰夫妇对此也是珍稀喜爱得很,道说是这两人初婚之时,每日最爱的便是在这湖边上投喂锦鲤,再顺理成章地卿卿我我一番。谁知后来祝朝晖这混世小魔王出了世,连形都不曾化,刚学会走路便跑到浅水池子里边,给那锦鲤身上一条来了一口。
赪鸟这生灵,嘴壳子锋利异常,便是幼鸟,也是个能穿金石的程度。于是待到祝凌峰夫妇俩下朝回到家里来,那对红鱼已经肚皮翻白,在水上漂浮有大半天了。
......那还能怎么的,偏是自己的孩子,骂不能解气,真动手打呢,却又舍不得。
林晞径直地往屋里边走,后边跟着少年们吵吵闹闹了一整路。他们原先是想同这姑娘介绍一番屋里的陈设布置,然而说不得几句,彼此之间却已将祝朝晖的黑历史翻将出来相互交流,且谈论得相当欢快,其中免不得夹杂着些少年人之间隐晦的笑话,压根儿便忘了前边还直直地杵着个小林姑娘。
林晞无奈得很。
她是与祝青葵要好,然而两人相见时候,往往都是在初隅村的家里边。她确是晓得祝青葵住在丹阳谷,却从来只是听闻、不曾真正到过。这却正如你晓得一个人府邸设在建安,不过是知晓罢了,至于那宅邸究竟是在建安,亦或者是在临安,游廊天井,几进几深,四面人情,如何模样,这都是干系不大的。
她也知晓那丹阳谷之中住着的都是赪鸟,而祝青葵真身是个很巨大的赪鸟。那赤色鸟儿生着七支修长尾羽,并且末端斑纹不是寻常见着的火眼形状,而是个松树花儿一样毛茸茸的可爱形状——这是祝姊悄悄来同她讲的。
她也知道鸟儿喜爱热闹,初隅村的时候,每日早课,好些飞鸟都要落在她枝头上嘁嘁喳喳。
却不曾想,便是化成了人,这赪鸟雏们却都改不了这个喧哗的毛病。鸟身时倒还好些,毕竟再怎的吵闹,声儿也只能有那般点大小;变作人以后再要吵起来,那可就真不得了。
屋群尽头不知何处,忽然“砰”的一声门响,紧随之的一阵羽翅扑棱,绒羽乱飞,卷起风来叫四周人都睁不开眼。
“呔,谁准你们教坏我们小晞了!”
林晞因风举了手来掩面,下一瞬却给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扯过,便只有眯了两眼来。
祝朝羽是这家里边最小的姑娘。说是小,却毕竟要比林晞与面前这群少年人要大上个三两年的。赪鸟女孩儿生长得比男孩儿快些,故此十五六岁的祝朝羽姑娘,已经能在人身背后张开一对很是灿烂的赪鸟翅膀了。
赪鸟也会仿着凡人,给家里女儿在后院建起极高的闺楼——却只是做出来个模样。且不论这族里的女儿家,本便没有什么见不见人的章程规矩,只说这小小一栋木阁子,倒是能困住个娇弱女儿,却压根困不得生了翅膀的赪鸟们。纵然祝朝羽喜欢高,自从羽翼长开以后,便同家里人商量,占了那小阁楼来做卧房,日日地飞上飞下,扑棱一地儿的红绒毛,这便是后话了。
阁子上边住得高,听声儿自然便也响亮而远。祝朝羽原先只是给少年人们扰得烦躁,欲要喊上几句什么话来了事的,谁知飞将下楼,却正巧见着个林晞,又被灌了一耳朵乌七八糟的事,不气愤才是怪了。
“小晞,咱们屋里打扮去,不要听这群人胡说八道!”祝朝羽牵着林姑娘一迭儿地走。她步子迈得大,牵着人的手也并不放松半分。林晞被扯得手臂肩胛一串儿地连着痛,脚下要微微小跑着方能跟上。
只能讲,幸好她是山林里边野惯了的,也不至于跑上几步便上气不接下气,竟还有余暇来讲同人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