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有些手痒,小半会儿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什么想法,却也忍不住地有些想笑:他这是生的什么歪心邪胆,居然是想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揉一把这家伙的白毛脑袋。
这人看着心理成熟行事稳妥,其实真要算起年龄来,也不过就是二十岁——还是按虚岁算的,虞子辰心想,这样看来,他其实并不比那个毛毛躁躁偷闯入自己院儿里的苏展要年长多少。
一个小少年人,却已经担着许多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责任了。
好像压根就忘了自己二十时候做的是什么事儿一般。
虞子辰这么想着,手上动作却完全没有半点儿犹豫的。林柯还沉在方才居然被呵斥了的震惊中间不曾清醒过来,忽觉头顶一重,一只手忽然钻进到他头发里边,就着这个自己反抗不得的姿势,像揉猫脑袋一般前后左右一通揉。
并且这揉也不是那种好好儿的揉,他的长发大多只是随意搭在四面树木枝桠之上,哪里禁得住这么一通东西南北不分的胡闹,噼里啪啦从高枝上边砸落下来。虞子辰余光里扫见几条细长黑影一闪而过,还以为是什么诡异东西,定眼一瞧才晓得是自己造出来的孽,索性也不躲了,就叫那些发束跌在自己的头上、肩上。
他又不甚知足地多揉弄了对方两下,估摸着林柯是真要有些不耐烦了,才悻悻收了手,摆回原先那副说正事的姿态,只是语气之上又柔和了哪止一星半点:“你看哪,我过去里也有白山霜台宫的那一大堆事儿,在秀娘屋里捉勾画蛊的那时候,虽是怕这你听了便要怕我憎我,我也愿意讲来给你听,这便算是坦诚相待了。我也不是硬逼着你一定要将这些隐秘事儿都抖搂出来,只是实在怨你这种遇了事情,首先便想着要怎样同我隐瞒的性子。”
“你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天生就没有七情六欲。你会倦会累,会将事儿在心里憋着堵着膈应到自己难受。”虞子辰讲着讲着,自己先觉同病相怜起来,对着这人便更平添出几分心疼。想一想自己十九岁时候会做出来的蠢事,压低了声音,胸有成竹道:“我也比你大不得多少,你便同我讲句真话,你真难受的时候,会寻着一个无人的山洞躲在里边劈石头么?”
“我......”
“或是憋着眼泪跑到荒山里,一剑劈倒一大片竹林?”
“......当真不曾。”
虞子辰似乎也省悟过来自己在胡说什么东西,饶是他脸皮再厚,也实在经不得这狠狠一红。只可惜林柯此时站得比他矮了不是一星半点,实在瞧不见他面上神情罢了。
“再遇着这样不好受的事情,你同我说便是了。”虞子辰有些忍不得这尴尬,“就是这事情是什么极隐秘的,实在不能同我讲个清楚,你也能直接说虞子辰,我心里难受,或者说我担心,我害怕,赶紧来安慰我。你讲出来,我听见了,我就过来了。”
“但是你要先说出来,不要成天想着躲。你要开口讲出来给我听。”
林柯安安静静靠在他身上,除了那两句简短话语,全程几乎一言不发。虞子辰这个角度也瞧不见他面上神色,两人之间一段极长极长的静默,只有偶尔的风停栖在树上,巨木枝叶振动,发出那种他先前听到过的、丝弦拨弄般的声响。
良久。
“虞子辰。”
大概是一时还不能适应这样直接的剖白,林柯的这三个字其实来得很轻,含混在弦声里,教人很容易便忽略了去。
却还是被虞子辰捕捉到了:
“我在。”
又是低低一声:“虞子辰。”
“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