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好脾气地答:“是‘骊椿’,骊句的骊,椿木的椿,是种不大常见的双生树,常生在深山巨谷当中。方山这地儿过于偏南了,你若好奇想要寻着它们,却须得往北里走了去。”
“骊椿......骊椿......双生树......”
虞子辰嚼吧嚼吧这俩字,忽尔大悟,继而大怒,从树枝子上倏地站起身,好险没有再次将林柯揪着衣领提拎起来:“林柯,老实交代,你给我取的这么个鬼名字,究竟有何居心!”
林柯一张脸上神色淡定得很:“何出此言?”
“你当我不晓得你们那些隐语呢?”虞子辰振振有词:“骊椿便是双生树,那可不就是两棵挨在一块儿的树么,林柯你竟然将你自己的姓拿来给我取名,整得仿佛我就屈居于你之下似的。你自己说,你这想法究竟是个什么居心!”
林柯心道:这个事儿我还当真不曾想到。
只是虞子辰既不曾戳到他的点子上去,林柯便也愈发心安理得,伸出一手来将人拽住,“只是个一时想起的树木名儿罢了,哪来这样多的弯弯绕绕。”看着虞子辰张嘴便要反驳的模样,又道:“好了,那家伙也要被拽出林子来了,你可消停消停,权当是给我些面子罢。”
虞子辰勉强同意般地“哼”一声,就在那树枝上寻了个地儿靠站着,尽职尽责地扮他的塑像。
因着担心林柯脚下不便,难保不会从树枝子上跌下来,虞子辰挑选的这根新枝距着地面约摸只有一人半的高度,并不很高;然而自下往上地瞧来,那威慑力毕竟还是很充足的。
毕竟树上还长长短短垂挂着些林柯的发丝,虞子辰虽将它们断开来了,然而若是将每一根都从枝子上摘干净,这可就不是区区两人所能做成的事儿了。
于是这些发丝也就被当作枝叶一般留在树上,雪色垂幔一般掩去了林柯双膝往下的所有躯体。少年人素衣静垂,双手拢在袖中交叠,雪发仿佛漾了满天满树满身,教他瞧着仿佛是那由天地灵气滋养出来的山精水灵,柔软轻淡如同山岚,一挥袖都要担心是否会将他赶散了去;却在面上松松挂着一张随意削制的木面具,幽诡的深青颜色形式性地覆了上半张脸去,却将精灵生生拽出了水精宫、砸进了万鬼坑,原先四面微凉舒适的轻风似乎都掺上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幽味儿——那就是个制作粗劣的警示牌,处处都标示着“危险毋近”。
......很有些上位者般的慑人味道,不再是过去那个只揣着满腔孤愤的孱弱少年了。
被一团藤蔓活生生拖行到林柯脚下,又被骤然掷倒在地的提赤如是想到。
他也算是瞧着这孩子长大,自认为也了解他的一些性子,知道被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拖着来,便是要撕破面皮半分儿情面不讲了。
虞子辰被这声音惊动,微一抬头,果然见地里倒着的就是先前带他上山的那个鬼藤妖,一团艳绿色藤蔓自他背后缠绕至胸前,八足蠕蠕,似是一头在惬意吃食的兽。而那鬼藤妖此时却半趴半伏在地上,衣衫扯破,长发披散如同枯草。身后淹留一道触目惊心的深黑浆液,在远处尚是连片,走近了却也变得时断时续,虞子辰小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血。
人已被带到了,林柯却也不低头看。只从自己袖中摸出一个漆黑颜色的球,就似是见着了什么新奇事物,自己手里掂玩两下,便往斜刺里一抛:“骊椿,打开。”
虞子辰余光里瞟到一个东西向自己飞来,下意识便抬手接了,捏在手心才发现那是一个黑色藤球,跟个玩具一般,还没有小孩儿拳头大,只是轻飘飘的一小团。他也不知林柯讲的打开是要如何打开,他既不晓得法术,也看不出这藤球之上有何关窍,便随意握在手里上下晃荡两下。
谁知那东西却是个不禁晃的,受了他激,“哔剥”一响,当场炸开一团小小黑烟。虞子辰眉头大皱,只怕这东西是个带毒的,正要拿袖子来扑风,幸而那烟也稀淡得很,一阵风来便给席卷了个大半,于是留在原地里的、一簇极微小的、淡红颜色的火苗,便终于显露出它的真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