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林柯不至于在这样严肃的事儿上边捉弄他,这般事实虞子辰心里自然清楚得很,于是定了定神,预备着洗耳恭听林柯接下来的高言阔论。
林柯却只似方才那般端正坐着,双目淡然看向院中少年,不讲话了。
虞子辰:“......”
这便没了下文?
亦或是说,虞子辰自忖道,亦或是林柯因凭着某些因缘际会,能够晓出来些事,却又并不能够与人多说?
他也隐约地听人讲过管辂,那都是些前朝的故事了,而又离着现在算不得太远,还是在触手可及的百来年里边,于是便有些失意书生,私底下编着些故事来对今上明嘲暗讽。真问起来了,便腆着脸皮说,皇帝不许人非议现下的国是,还能不许人在茶余饭后听着些野史逸闻事儿了?那也未免管得太宽。
故事也只是他走在街上偶然听来的半耳朵,细致里究竟都是什么内容,他是记不清晰的了,唯一记得的道理,也不知究竟是不是从这故事里边来,毕竟都是许多人有事没事便挂在嘴边的,讲得多了,恐怕也就失了其中敬畏。
天机不可泄露哪......乱讲话便要遭天谴。
说不得便是说不得,虽是总拦不住有些铁了心要去做个死的,自以为是逆天而行,好生光辉伟大,于是一语道破天机,立时光辉无两,谁知次日便被百八十道天雷追着屁股劈。
傻子是不论在什么地里都会出现的,横竖林柯总不是,虞子辰想。却又忽然自得起来:瞧瞧,得亏我这脑子转得够快,若不然这说一半不说一半的,可不就容易叫人误会你要藏私么?
然而这也都只是林柯的想法,虞子辰自然又有自己的观点,于是挨了脑袋凑近着人耳朵尖:“你这要我躲着他,我却又有为难了——这小子,看着似乎是我师姐的亲徒。”
他的本意是想说,这年轻人同我有些干系,我俩过去既不曾遇见,往后在偌大个江湖里边,要再见面却也是难的,故此这一旦有了见面机会,怎么说都自然不能躲他躲得远远的。若是可以,你便看在我份儿上略微点拨他几句,也勉强算是小师叔送与他的见面礼了。
林柯却究竟听成了另一个意思,那在四面平稳之下被他刻意忽视了许久的凶猛波澜,忽然间就撕开了静水面,以一种凶煞姿态冲着人的心神血肉来了:
他想,是呢,那是你师姐的亲徒,我是常住在初隅山上的,青妖最是安土重迁,选着某片土地立了足,便结下了百年千年的祸福相依,除却生死,是再不会离开此处的了——却怎么就忘了你只是在这山上一时小住,按理说那是伤治好了,便该照着规矩下山去的。现下里诸般拖延粉饰、闭目塞听,装作好似只要你不说我不提,便还能将现下这般谐恰的氛围维持下去,还会有许多时间供给我们慢慢消磨。
可知这其实却是个莫大的谬误。我们俩哪,即使都在想着法子要做同一件事,出发点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分歧,却都已经足够叫人看出来了。
然而虞子辰既然有求,他自然也不会不应,略想一想应该怎的表达清晰却又不至于泄了天机,不过少息,便已想得妥当:“你便同他讲,往后日子里边,千万不能给女子赠衣。若是非赠不可的,也要赠些灰的蓝的、染色暗沉些的,切莫送着人浅颜色的衣衫。”
他讲这话时并未压低声线,更不曾费着气力来用什么小法术,分明苏展已经整个儿木鸡似的呆愣在房门前了,他却只当作是看不见,偏偏就要虞子辰来做这个转述不可。
三人之间距离这般接近,林柯既并不曾刻意遮掩,苏展自然也将他这话听了个十成十的去,有些不满起来:“姑娘家家的,就是要穿着素色才算好看。你又是个什么人物哪,咱们俩素不相识的,你却倒还管起我的事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