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虽小,那气势上却是丝毫不弱,尾扇在地面拍打两下:“怎么啦,明晃晃地暗示要我留下来?闲杂人等皆走了,你现下可以直说话了吧?有话说在前:旁的都好,但我就一条冰冷冷的鱼,可没法上岸替你暖被窝。”
所以所识诸多朋友中间,林柯最怕同这姑娘讲话,好好儿讲着的话题总能给她掰向某些不三不四的方向。然而现下里这事件是当真要紧,容不得两人耍小性子互掰扯,于是整肃了形容颜色:“濯环姑娘,我是在讲正事儿。我记着你湘水入湖那片三角地里,似乎是蓄长了一片槐树林子的?”
鲛人姑娘纵身跃至水缸边缘,将尾尖尖点进清水里头,终于比在岸上舒服许多:“这片林子是有不错,却是生着一道岔流儿半路的深谷中间。那水流自山岩中间劈出来一线天,最宽之处也不过一张三尺,并且两面极陡极窄,人马皆行走不得,唯有鱼鸟木舟是为可渡。”
讲着自己湘水风景,姑娘自然是要欢喜的:“春夏时候,那槐花瓣儿要撒满一江面,随水出谷,流经人地。故此那岔流也给百姓家家称作白水,说是饮食过后、百病皆消的。”
林柯听着此话,心知这回是猜正确了方向,紧追一步:“那你们呢?你们,还有湘水里边的其他妖灵,可有饮用那槐花水?”
“我当然是不曾!你们青妖家的花儿,那......那是能吃的东西么!”濯环姑娘瞪大了眼,一副好似受了极大冒犯般的神情。然而瞧着林柯面上整肃神色,那声音却倏地低下去:“好好,我正经儿说:金尾鲛族听我号令,大多也不敢胆去饮用,近我们湘君水府的妖灵大约也都不曾。只是其余别处滋生出来的生灵,到底数目众多,我也不算真水君,故而只能是鞭长莫及了。”
林柯嗯地一声,心里也算有了些底。至少湘水里边至紧要的妖灵族类并未受着过重侵袭,后边若是真要出事,也不会遭着多重的祸乱事情。于是又问,自湘向北,江、洛、淮、河、海,这些地儿的水君里,可有遇着什么关乎槐花的怪事不曾?
我......
水里头的鱼儿多口舌,泥里边的虾米行脚忙。你可别同我托辞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怎可能嘛。濯环讪讪一笑:唔......但这事儿想来该是真不会。
如何说法?
去年冬至日,不是我家水君入轮回盘里历劫的日子嘛。那时我才初初坐上随水君的地座,湘君府里的水帘幕也用得并不熟悉。有一回将那落点误丢去了河伯府上,鱼自然是没敢溜过去,却听着那边隐隐有人声传来,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今岁槐皆赤红华,骤盛而急衰,譬如蜉蝣掘阅染血,是为大凶。’”濯环皱眉:“故此,虽说不知于你而言是好是坏,然则至少在河、洛两地,今年是不会再有槐花开了。只是其余地处,却似乎并无肖似情景消息传来。”
林柯自忖信息已足,于是点一点头,不再逼问对面姑娘。倒是濯环给他一问激起了好奇心,水缸沿上探了探身:“什么事?忽地问我这般问题?莫不是你家里有槐花精叛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