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番队的松本副队长?那是要去十番队吗?”雏森差不多把资料整理完了,她一叠一叠堆齐,抱起来,“那如果见到小白的话,顺便帮我跟他打个招呼——我先过去了啊。”
因为十一番队素来作风糙得很,打打杀杀结束后的事他们完全不想理会,所以五番队在收尾这边就不得不多些工作量,几个席官在这两天往二番队来来回回的跑,确保没有任何纰漏。刑军那边进度过半后,这次任务的伤亡情况也通报了出来。
五番队有三名殉职,十一番队一人,追捕回犯罪团伙共六人,两名确认交战时死亡,还有两名失踪,但这两天反复的勘察,最后也作死亡判定,遂死亡四人。受伤则另计。
因为有同事殉职,所以那天五番队饭堂里的气氛也没平常热闹,毕竟同僚刚殉职,他们也不好没事人似的,多多少少也要尊重一下。
雏森搅了搅碗里的汤,“....这几天没看到人就多多少少有心理准备了。”
五番队里死神死亡率不低,大家也都清楚,特别是常出任务的一些人,那几个位子就是不停更新的。
所以队里的人也算习惯,大都是男子,叹个气就算完了,而且比起这个,他们对别的东西更在意。
这次任务中最令人在意的自然还是那个被盗物,虽然情报被封锁了,但是这一桌都是中高位席官,没去任务的也有自己的渠道,一个个也都是人精,上面越是三缄其口,他们就越能嗅到其中的端倪。
“....技术开发局那个盗窃物真那么危险啊,早见桑?”
昨天最后一个通宵总算把相关工作收尾的女性死神总算有时间回房休息会,白天睡过后,晚上也来了饭堂吃晚饭。
她点了点头,“很危险,队长也说过。”
虽则她也并不十分清楚到底危险在哪......队长也没明说,但是作为亲眼见过其效果的人,至少知道它的表层作用。
虽说上面下过令,但在座都是五番队的顶尖战力,她也并没有具体说出盗窃物的真正效果,毕竟那才是情报被封锁的理由,而这些他们参与过任务的其实也不知道,恐怕只有队长级才能接触。
实际那背后的水太深,这种能动摇到死神根基的产物本该是严密封锁的,可那伙人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技术开发局暗处有这么一个研究,而矛盾的是,从现场报告传递看来,对方似乎也对这个溶液试剂的效果有所意外,这就变得复杂迷离起来,是巧合还是蓄意,他们是哪里来的消息,又或者说背后还有谁.....让上头的人更心惊的是,复盘下来,更像是有人故意泄露消息,借这个团伙盗窃,从而把这个藏起来的项目研究捅出来,底下的死神们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是糟糕的是惊动了一番队那位和几个大贵族家,这几天背后的纠纷混乱。
能抹消灵体的产物......即便只是一个基底雏形,也足够静灵庭上层们震动了,而不管老家伙们怎样扯皮,至少达成了唯一的共识——混淆它的作用,默认了死神报告里形容为有剧烈腐蚀效果的描述,将它划分为不稳定的危险品进行销毁封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五番队队长甚至被中央四十六室诏过去一次,老家伙们觉得普通死神不会想到抹消灵体这一层面,但是队长级别的,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必须提防。
五番队队长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破绽的通过了那一场“审核”。
他从巨大的地下建筑中走出,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窃声私语。
【.....好在......】
【....如果是京乐家的,或者是浮竹家的那两个就麻烦了.......】
【...这也是这次选择他们的原因......】
从失窃开始,中央四十六室就插手了,避开了所有贵族出身的队长,这样一来,二六八、十、十三就被排除在外,再从剩下的几个里挑选,为了确保失窃物能最快且万无一失的追回,选择了战斗力最高的十一番队和做事稳重细心的五番队队长。
十一番队队长那种战斗狂人不可能察觉到太深的东西,但是五番队队长蓝染就不确定了,所以这一番“询问”,就是判断他是否有所察觉。
如果有,那么五番队队长今天就无法走出这扇门。
等到明天,静灵庭就会收到“确认五番队队长和盗窃团体有所牵连现已伏诛”这般新的通报了。
“那,....”席官们并不知道他们队长走了这么惊险的一遭,趁现在大家都在一张餐桌上,就这次任务的一些问题还在讨论。
神代无白和雏森一般不怎么加入这些话题,前者是不关心,后者则是,她知道在座大部分前辈经验更多,开口还不如认真听一听,如果有实在在意的地方她自然也会开口提出来。
等这个话题过去,死神们又闲扯了一些其他。
早见在队里人缘不错,她入队比在座的都要早很多,为人又没有大前辈的架子,席官们自己刚进队时也多少受过她的关照,是以在一众男死神里也能谈笑自如。
在这个时候坐在最边缘的白发少女毫无征兆的抬头看过来,早见面上温婉的神色在那道视线下几不可察的一滞。
......真是奇怪,明明她都没看向那个少女,视野里甚至没有她,可就是能清楚的知道那个少女看向了她。
那一秒不到的凝滞一闪而过,早见如同不受任何影响的自然接过话头,听到有趣的地方抵唇笑了几声。
那道视线轻飘飘的过来,没两秒又轻飘飘的收回去,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无视”。
趁着喝汤,低头的那一下,早见眼底才划过几缕思绪。
她应该没有丝毫破绽,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
她再抬头时依旧是平日里柔婉的模样,覆在那张几乎快化成面具的笑脸下,是另一种截然相反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水般柔软——她才不会小瞧神代无白呢。
雏森坐在神代无白旁边,瞧见了她抬头看过去那一眼,以为她是对那边哪个谈话的内容在意,没有多想的顺口一问,“怎么了?”
少女摇头,“没。”
....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在坏掉。
不过那跟她也没关系。她漠然的想。
少女擦了擦嘴,餐巾按在那双色泽樱润的唇瓣上,像是按进一颗柔软饱满的桃子,微微下陷,似乎轻轻划开就能溢出甜美的芳香汁水一样,嫩红的舌尖从嘴角探出了一下,舔了舔,留下一道水痕。
她收拾掉餐具就先离开了,等人走远后,也不知是谁小声感慨了一句,“哎呀......一看就很好亲。”
在座都是成年人,顺着打趣,“那也得能亲到神代才能知道滋味。”
“哈哈哈哈,别说一亲芳泽,打不打得过打那丫头都是问题。”
“哎,就算你打得过,那也得问过队长,也不看看队长答不答应。”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早见神色淡了不少。
“就是,队长怎么可能让一株手心里的白菜给猪拱了....”
“放屁,你才猪....”
“不过无白那丫头毕竟年纪轻轻,现在看着是没那心思,说不准以后就开窍了呢,哎哟那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哎!等一下,我也是忘了。”一席官拍了拍脑门,“无白那边下午有个临时过来的文件要她写的,我看她不在,人家又等得急,就帮她写了交了,忘记跟她说一声了。”
“你这区别对待吧喂?上次我有急事让你帮我交一下文件你都不肯,还敲了我一顿饭!”
“那能比吗,你看看你,一股男人的汗味,浑身腱子肉硬邦邦的,再看看无白——就她那张脸往我面前一摆,别说写报告,干啥都行。”
“捏妈,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见色忘友呢?”
“什么什么色,人家无白也是友好不?”
还是早见打断了两人无伤大雅的拌嘴,笑着说了句,“没事,等会我回去的时候帮你传个话。”
“哦哦,那谢了啊千鹤前辈~”
雏森看了眼早见,本想说要不还是她去说,她记得早见前辈和无白的住处并不顺路,反而是她过去方便点....她又有点奇怪,本来类似这种事都是交给她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很快就不去想了。
深夜后,整个队舍都陷入静谧,只有远处街道上偶尔一闪而过的灯火,是廷内的巡逻。
早见千鹤站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透过云层的月光映在她冰冷的侧脸上,静立数秒后,她拉开了门抬步进去。
室内没开灯,但并不妨碍她看清该看清的东西。
被褥有些凌乱的堆在床上——今天所有不在队内留宿的报告她都去看过,到队门关闭后,最后的进出记录她也看过,不论是哪个,那上面的记录就跟这个室内一样,空空荡荡没有神代无白。
在没有任何任务,没有任何出入记录的情况下,一个少女席官不在她的房间里,在这个队舍里她还能去的地方是哪?
早见攥着胸口,弯腰躬着身,如同忍耐不了什么剧烈的疼痛,呼吸破败,脸色惨白。
她突然想起神代无白当时进队实习的第一天,从队长室的隔间里走出的白发少女容姿绝绝,像是春光里一片精致的雪,白的娇嫩,眼眸如多年前那个午后的惊鸿一瞥,可最鲜红的色泽却在那双唇瓣上。
男人接过她递去的文书时,骨骼清晰的手筋络优美,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握着斩魄刀的姿态,永远那么从容和富有力量感,那样一双强大的手在附上少女娇美的脸颊时却轻缓爱惜,如同珍宝。
早见千鹤以为自己会晕眩呕吐,可不知什么时候,连身体的颤抖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停下,她面无神情的垂目看着左手上那一管容器,冷静的想,啊,原来人的情感在一瞬间太满太多的话,人这一生物就会丧失容纳的机能的啊。
挺好的。她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连一丝湿润都没有。
书架和衣柜中间的墙面上有一面全身镜,女死神走到镜前,手指在虚空中描摹起弧度,她温婉的眉眼一点点柔和起来,如同崩溃了的程序终于重启后再度运作起来。
她笑了笑,没关系,把那个错误排除掉就好了。
回到原本的轨道,回到原来的日常,她是队长麾下资历最老经验最多办事也最能干的死神,那不是队长的问题,也不是大家的问题......
只要.....
她紧紧攥着那管试剂。
*
市丸银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就像是人对有悖于自己原有认知的现象产生的抵拒和否认。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面色一变朝那条街道的尽头冲过去,手指迅速掐了信诀发出去。
五十米外,白发少女右手被比她高一截的女死神死攥着,她对着他视线里的半截侧脸上,眼瞳睁大,如同发生了什么她意料外的事。
他看不清她另外半边脸。
可那截雪白的脖颈上蜿蜒爬着的分明是血!
大量的,混着碎末的——
晕在衣襟上,啪嗒一声,溅在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