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好先保持这样就行。
等蓝染余光再瞥到她那边的动静时,人已经完全瘫在椅子里睡过去了。
她睡着后整个人都滑下去一大截,原本放在肚子上的零嘴还摊在那。
窗外的雨丝还在细细密密的下,只溅出轻巧的余响。
他伸手将那袋摇摇欲坠的吃食拿起来放到桌上,收回视线继续动笔。
无白眯了一个时辰左右,她坐起身,摸到桌上他喝了一半的茶杯,几口茶水灌下去,很快清醒过来。
她伸了个懒腰,“阿介,还没好吗?”
蓝染手中的笔杆不停,“马上。”
她显然精神好了不少,手撑在桌上找到了他已经写完的数十份,她拿过来看,读着读着目露迷茫,......她有干过这些,这么有意义的事吗?
在五番队队长的笔下,她不仅按时完成工作,还仔细调查了所在区域,得到了一系列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数据分析,最后提出了对本职位的详细细节优化建议。
无白瞪着纸张,明明和她之前写的一百多份字迹都一样,但是怎么说呢....后四十份报告就宛如她在现世驻守了十来年后,整个人得到了升华一样,全篇没有任何有关于理想的字眼,但是愣是让人看出了她从一个只完成本职任务的普通死神磨练成了有思想有深度有追求的高尚死神。
她张了张嘴,问,“是不是,夸得太过了.....”
这说的太高级了,和事实出入太大了....亿点点。
不怎么搞虚假情报那一套的实诚少女罕见的有点纠结,她,她连正经工作的时间都才那么几分钟而已。
“夸?”蓝染斜她一眼,“这种程度都算得上是在夸?”
虽然明明是他纵容的,但并不妨碍他有时候讽刺,“那只不过是和那堆垃圾比起来的效果而已。”
神代无白看了一眼被他指称垃圾的,她写了一个多礼拜的那几叠报告,内心毫无波动,反正她也是抄的,那显然是原版是垃圾,关她啥事。
她只不过就是怕麻烦,万一其他死神看到了,又招来很多事情,
她想了想,强调了一句,“我要低调的。”
暗示他可以写的再“普通”一点。
在现世这么久,她已经深谙低调的好处。
对此,五番队队长只有一声冷笑。
他停笔,道,“那真遗憾,这已经是我能写出的最低水平了。”
神代无白盯着他停住动作的手,他不写,那谁写。
她才不想再去写那些东西了,对比起来,她还是选择了解放双手的轻松选项,她一点也不在意收回前言的自我打脸行为,唔了一声,“那也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很优秀的。”
所以到时候其他人看到了这么有内容的报告,一定也只是觉得,不愧是【优秀】又【低调】的神代。
无白无所事事,就数了一遍已经写好的份数,掰着手指算,“还差十,哦,九份。”
蓝染接收到她的提醒,“知道了。”
不过,无白这么一算,发现他已经连着写了几个小时了,对比起她平均每写一份就要找点事放松一下的速度和效率,的确是天壤之别。
她自己也写过,自然知道写字落笔这事儿和握刀完全是两码事,前者反而更累。
好吧,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了一点被帮忙的人应该有的自知之明。
蓝染见她安静下来,托腮不知在想什么,他也没多管。
直到他听到她叹了口气,他颇为无奈,“又怎么了?”
无白趴到桌上,“...没什么,突然有了一点点良心,好像。”
“所以呢?”
良心?蓝染嗤笑,这丫头大概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
但神代无白在现世的确还是耳濡目染了不少东西的。
其中很大归功于浦原商店的那几人,特别是抠搜的店长本人,总是和她强调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这一点。
无白戳了戳他的手腕,“所以,我在想可以为阿介提供什么来着。”
可惜想了半天,一般称之为报酬的东西他肯定都不需要。
果然,五番队队长压根不以为意,他本想说让她不用把外人那一套搬用到他身上,他替她做这些事情,本就没指望得到什么有效的反馈。
但考虑到她在人情世故里的迟钝和一知半解,索性又随她了。
他转而还算配合的嗯了一声,“那最后你想好了么。”
神代无白摇头,她诚实道,“想不到,所以要不就以身抵债吧。”
“......”唉。
所以他在指望什么呢。
神代无白是个行动派,她已经准备拉开腰带了,还催着他,嘴里振振有词,“快点啦,这是劳逸结合。”
蓝染看起来不为所动,连落笔的速度都没慢下一点,“这点良心还不如没有。”
她这个人极度自我,这么多年都没有产生过为他人考虑的想法,怎么可能突然就有这么大长进,想也知道,肯定是在现世被影响的。
只不过看起来结合了前十二番队队长的耳濡目染,到最后还是脱离不开她改不了的本性——她自己开心快乐就行。
神代无白衣襟都敞开了,但等了半天也没见桌案前的男人动一下,她就知道眼下怕是行不通,他在做正事的时候不像她一样,她基本上都是半途而废,但他都是有始有终。
这么多年下来,她或许别的地方没有明显改变,但是在耐心和冲动上的确有了明显的进步。
也不会像最开始那几年,非要缠着他,想交/欢就交/欢,哪管其他。
她又趴回窗台,下巴搁在手臂上,一头长发披散着垂落在腰侧,侧脸在雨幕中清晰又鲜妍。
嗯....还有一点弧度鼓起的不满。
蓝染眼中划过一缕极淡的笑意。
他转而记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口中倒是和她在说刚才的事,“——你还偏偏是从浦原喜助身上去学什么良心,怎么,他贫瘠到都没什么东西教你了吗?”
这话听起来就跟嗤笑她好的不学,坏的全学没什么两样。
神代无白回想了一下,大概是有教过她什么的,不过那些话被她过滤成啰嗦的话,压根就不记得了。
到后来,关系勉强说得上一句挺好后,已经是他异想天开拉她资金入伙之后的事。
但从那以后,浦原商店的店长基本插科打诨,对她这个金主那是不要太纵容,还一反以前不赞同她和五番队队长搞在一起的态度,变得积极促进,她有什么糟糕的想法,他还非常支持,大肆鼓励她去搞五番队队长。
神代无白一度感概,钱可真好使,看浦原店长如今每次摇着小扇一副尊重祝福的态度,她看他也非常顺眼。
她才不管他实际在打什么主意,反正能让她满意就行。
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他教她什么来着,啊对。
神代无白想起来,他说了一堆话,最后她能理解的就是,“趁你还图我还年轻漂亮,一定要发挥这个优势....之类的吧。”
“.......”蓝染很久没过问浦原那边的事,倒没想到,“他现在都在跟你讲这些没营养的话?”
无白唔了一声算是承认,她注意力已经在别的事上,这会正摸着自己的脸蛋,琢磨漂亮年轻的事。
她的抱负和别人不大一样,她的目标是做一个花瓶,漂亮好看,好推倒的那种。
浦原喜助当时听到她这个目标时,嘴角都抽了一下,花瓶....神代这底子,怕不是那种要是拿起来砸人能哐哐见血的开挂花瓶....
但他面上表现的非常支持,大有要把她培养成让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妖女的架势。
可惜经过他培训的妖女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会锁骨都露了一片,那边坐着的人连笔都没停一下。
神代无白被浦原有点带偏,她有一丝丝的苦恼,难道阿介不是图她年轻漂亮还好搞吗?
浦原明明就是这么说的。
蓝染转了转手腕,拿过旁边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杯喝了一口,“你大概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
图她年轻漂亮?
他不喜去评判这方面,但如果认真点说,真要论起美貌这一条,在越有阅历和年龄的人眼中,神代无白只能算是合格。
那是因为她美则美矣,五官的确无法挑剔,但比起世上其他容貌出色的人来说,则太过呆板和单调,机械般的人偶怎么可能超越真正明艳活泼的生动美人。
常年面部表情的匮乏,让这副得天独厚的容貌只是维持了最基本的“好看”。
他垂眸看着茶水杯的涟漪,浦原喜助大抵并不是在对她胡说,那人大概就是这样觉得的。
因为浦原喜助无法理解他碰了神代无白的事实,在他眼里,即便是利用价值,也不足让他蓝染去占有一个人。
于是剩下的就仅剩那看起来最可笑肤浅的,却得令他不得不暂时相信的那一种理由了。
可惜...他从来就不是因为这种理由而选择了她。
感情这种感官产物,真要计较剖析起来,特别是对他们这种理智至上的聪明人来说,算到最后其实是一种无趣,动心和情/欲更是一种匪夷所思的选项。
事物在他们的眼里和手中都会变成可控因素,因此对于情爱相关的事物,他们这类人完全可以在更早之前的某一刻就洞悉,谁会对看到结局的东西感兴趣呢——爱也好,喜欢也罢,这些情绪在他们眼里就是这样一类,可以一眼望到透的浅显事物。
浦原喜助通过对神代无白的观察,认为她其实并不具备某一种,可以令人,准确点来说,是令他们这类人冲破自制力也要品尝的致命诱惑,甚至比之更多真正意义上优秀又强大的女性来说,她是如此的残缺又寡淡。
那么摆在浦原面前的理由就只有一个,对一个男人而言,发生关系的唯一理由就是短暂的欲/望。
前十二番队队长最后只能将原因归结与此,或许是神代无白的这款外形条件恰好的比较符合五番队队长的口味,短暂的提起了他的兴趣。
这个理由至少比让他觉得是五番队队长想恋爱了要好接受的多。
蓝染把玩了下已经空了的茶盏,诚然,浦原喜助的顾虑和猜测的确说不上错,就让他一直对他和神代无白之间的关系抱有不信任也无碍。
他猜测浦原在这件事上的考虑,就如同审视他自己。
唔,这一点感觉可真说不上是好。
啊啦,大概是他将这孩子留在尸魂界的这段时间,想必那人也多少有所察觉,这掩藏了百年之久的暗流已经蠢蠢欲动了吧。
他并不小瞧浦原,同时亦好奇他对付他的手段是如何。
以前技术开局局长的缜密,他布置的棋并不会比他少,在这种关头,那人理所当然会对唯一拿捏不准的神代无白觉得头疼。
蓝染放下已经有些温度的小小茶盏,向趴在窗台上还在苦恼的少女招了下手,“过来。”
无白刚才走神,没注意到他已经写完了,听到声音,手撑在榻榻米上凑过去。
他干燥温暖的指尖碰了碰她的唇角,顺着侧脸和下巴的线条,一路向下,将之前已经松散了的领口划开的更大。
无白又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了,一下就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阿介。”
她视野中的五番队队长还是坐在那的姿势,一身的书卷气,眼镜和发丝纹丝不乱,全身严实的只露出了一点脖颈,可这样看起来自制又禁/欲的队长大人正慢条斯理的抽出她腰上松散系着的腰带。
无白差点看呆,喉咙吞咽。
“呆着做什么?”他俯身,在清凉的雨季午后,一点一点亲吻她,“我可没说不要你的报酬。”
堆积在青翠叶脉上的积水不堪重负的从叶尖滑落,倾斜到青石板上,也就是多了一两声响。
被雨水来回冲刷过的花瓣和叶茎并未恹靡,饱满的一颗颗水珠似上好的珍珠点缀,茎叶舒展,中心的花瓣也在湿润中更多的绽开,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远处的建筑和山色都模模糊糊的像是要融化在这经久不息的细雨中,唯有这庭院里的景致似被冲刷干净,清新透亮,掺杂在注定难免的潮湿中,令人心旷神怡。
即便偶有几声沉闷暧昧的声响,也是才刚出了那扇开合着的窗口,就被卷进这场清风细雨中共赴云雨。
打破这和谐的脚步声从后头的小路传来,积水和石板被踩踏的声音清脆。
黑发的女死神一路小跑着,拿着斩魄刀匆匆路过这处草木花园,溅起的雨水在空气中四散。
眼看着这小径上的过路人已经要远去,她又停下脚步,啊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和无白说一声吧。”
她于是又转身,小跑着朝这间居所过来,近到离那扇窗只剩数步的距离。
“无...”
"露琪亚!"
声音被打断,黑发的死神转头,看到虎彻清音正和她招手,“快点啦!穿界门都开了一会了!别耽误时间了啦!”
“是!我马上过去!”朽木露琪亚知道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脚步转回离去。
离远了还能听见几声清音的念叨,“真是的,明明知道今天要去现世的,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
“抱歉嘛清音前辈,我当然没忘啊,就是昨晚把斩魄刀带回房间忘拿了啦....”
“那你刚才又回去干嘛?”
“哦,噢,打算和无白说一声来着的,她都宅了一个礼拜了,也不知道任务书写的怎么样了...”
"你又不是不回来,不就是个短期的驻地任务,而且无白她过几天应该也回现世了,又不是见不到。"
“可是驻地又不一样,我,我可不能玩忽职守的!”
.....
那些话语声还隐隐约约听得见,窗台上胡乱探出的手正紧紧抓着木栏,似是一种不堪负荷,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攥着潮湿的窗木,绷紧又舒展,混乱又堕落。
紧接着就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住,像是逐渐扼杀笼中蝴蝶的挣扎,被拖回极乐的深渊。
“啊啦,看来真不是好的时机呢。”
蓝染指腹抚了抚少女迷离涣散的眼尾,他连衣襟都没乱,对比起来,榻榻米上的少女死霸装散乱,堪堪挂在身上,裸露出的雪白景色已经是一副被侵/犯过后的凌乱。
刚才的声响和灵压,他们都感知的很清楚。
“难得你的友人来和你道别。”他稍稍起身,给少女一点回神的余地。
在这种时候提这件事,完全称得上的恶趣味了。
明面上他其实根本没和她说过任何安排。
无白脸上的失神混着餍足,她缓慢眨了下眼,腿/根发颤,动一下都是蚀骨销魂,好半天才慢吞吞的反应过来,“啊,小露啊。”
她懒洋洋的,不甚在意,“不是阿介你让小露去现世的吗?”
“我可不记得发送这道命令的时候有告诉过你。”他状似苦恼,“真是令人头疼的孩子。”
他这样说着,眼神实则没有一丝波澜,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却像是上位者的拨弄与掌控。
神代无白舔舔嘴唇,丝毫不受影响,还挪了挪腰,趁机找了个好受些的位置。
“明明就是阿介故意的。”
她一语双关,既指提起朽木露琪亚的事,还有....他今日总是不紧不慢的事。
他却颇为愉悦,只提了其中一层意思,“【】”
他知道的,比起大开大合的激烈,她反而有时更受不住细致缓慢。
他指尖碰了碰,将证据举在她眼前,阐述事实。
说着还瞥了眼亮堂的室内和大开的窗口,“或许还有这个环境的原因。”
小变/态一点都不觉得羞耻,还琢磨了一下,“这个和晚上的感觉很不一样,嗯,要是刚才小露走进来看到的话——”
她像是自甘堕落的糜烂之花,眼尾的红晕破坏掉那张脸的高不可攀,“啊啊,肯定会忍不住立刻就高/朝的。”
蓝染欣赏了一会她这副沉沦在最低级的人/欲之海中的无药可救模样,披散的白发随意的铺在榻榻米上,桌案上,窗台上,像是纠结缠绕的藤曼蔓延开,其间开出了罪恶又芬芳的花,鲜红夺目,在这幅画卷上贪婪热烈,大胆至极。
他看她忍不住的,腰肢拱起,后仰露出不设防的脆弱脖颈。
他抚着那截看似不堪一击的雪白脖颈,指尖微微用力,嵌入契合的更深,于是那喉间发出震颤。
他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笑,才稍稍放过她。
k/感令人晕眩,可窗外的凉风细雨又是如此令人心旷神怡。
他把玩着枝头初初显露的花苞尖儿,似方才他慢条斯理的玩弄那只茶盏。
唉。
他记起浦原喜助的揣测,哪有什么这样那样多的理由。
他当然不是图她年轻纯白,貌美乖巧,甚至是这方面的大胆热烈。
就算是当初一眼能看到结局的无趣情/爱,他也就是图她的——独一无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