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爱好是什么？”

“用烟灰画画。”

“你想成为什么？”

“画家。”

“为此你需要做什么？”

“吸更多的烟。”

“诊断结束，品质，合格。”

周冷的身旁满是插满了烟的烟灰缸，对面是他的专属咨询医生，名叫曼杰。

用烟灰画画而不健康的画家，是镜尊赋予他在极端世界里的人设。

现在是第二天，第一天的时候，周冷有试过不抽烟，不用烟灰画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结果得到的是折磨死人的惩罚，这样反而让他苍白的肤色更符合人设了。

在极端世界里，越是极端的人就越是优秀，否则也不会有周冷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男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另一个男人把他当作飞镖练习对象，周围的人不停叫好，喊着“再来一个！”的无厘头现象了。

这乌烟瘴气的环境，令周冷不适到作呕。

快速走回住处，周冷不舒服的脸色在这一刻得到了缓和，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夏羽正笑着对他打招呼：“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周冷很自然地坐到了林裎旁边：“一些无聊的画面。”

刘石：“不过说起来，你们竟然在除鬼师大会中获得了第一名，干得不错。”

周冷和林裎默不作声地喝了口茶，关于这件事，其实第一名只是对外的说法，那天周冷昏迷后，林家主是最先遭到质问的，凤家主更是抱怨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

林家主没有否认，他将事情如实说了出来，而罗家主也交代了一切的起因，医院确实是罗家的，有几处也荒废已久，在他们的疏漏下，含恨诞生的地缚灵长久徘徊于此，至于周冷与林裎第三次相见的闹鬼医院，虽不知主谋是谁，但距离分家主是发布任务之人也八九不离十了。

归根到底，还是兄弟俩意见不合酿造出了这一切的悲剧。

周冷醒来后，顺带认了个亲，凤家主非但没有避嫌，还关切地问起他和凤珺露的近况，在得知珺露在周冷高中就离开了他后，脸上露出了掩盖不住的难过。

“算了，我不去找她了，凤山他们也真是的，早知道那股灵力是你散出的，我就早点把你接过来了，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姑姥姥意外人蛮好的。

“谢谢姥姥，我已经有林裎了，今后也会过的很好。”

罗家从此不再有分家，至于结果的好坏，他们无法决定。

回忆结束，夏羽见他们一直不说话，困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了？第一名不好？”

林裎回过神来，赶忙道：“没有没有，第一名很好。”

挂钟里的猫头鹰带着它聒噪的叫声弹了出来：“滚去上班啦！滚去上班啦！”

夏羽直接拿起盘子扔了过去：“吵死了，饭都没吃完呢。”

这个烦人的猫头鹰，起初林裎有用灵力试图破坏，却发现它亳发无伤，而它的作用，就是每天提醒周冷他们工作。

今天的周冷，要在展台上完成一副画作。

交汇的白炽灯下，周冷独自一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展台上，颜料是各式各样的香烟，他拿起其中一根，深深吸了起来，表面看上去陶醉其中，但眼里的隐忍却出卖了他。

一分钟不到，第一根烟燃尽，周冷再次拿起了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接着更多的烟，身理上的不适令他的眼角泛红，微不可查的泪珠细细地挂在上面，看上去极具吸引力。

台下的观众见此发出了激烈的叫好声，他们面部僵硬，笑容诡异，双目圆瞪，直勾勾地看着台上的主角，不动的时候像死了一样，动起来时，又充满了生机。

周冷的手就是画笔，他先是抹下一道眉毛，再是眼睛的轮廓，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台下的观众。

规则怪谈一：当胖子富翁喊饿的时候，请不要停下手上的动作，因为画家的画就是他的食粮。

现在，作画不再继续。

“我好饿啊，食物呢？我的食物去哪了？”胖子富翁蛮横无理地一遍遍喊道，手把肚皮拍得啪啪作响。

周冷没有理睬胖子富翁的无理取闹，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胖子富翁越来越烦躁，烦燥到开始胡乱撕碎上衣，烦躁到开始原形毕露。

“还真是和本人一样粗鲁。”周冷起身跳入人海中，抬手朝那吵吵嚷嚷的野猪刺去。

周围的人发出了惊慌的声音，他们纷纷抬手避让，又转圈似的将周冷和野猪一圈一圈围在了中间，重新带上诡异的笑容鼓掌喝彩了起来。

“加油！再来一个——加油！再来一个——加油——杀死周冷！”

灵刃一下又一下打在野猪身上，却被无形的屏障阻碍着，随着画家的力道越来越狠，野猪的怒火从一个点堆积到了顶点，波涛凶涌的怒雷震声而来，刺白的亮光将观众欣喜若狂的表情照亮得一清二楚。

“啊啊啊气死我了！我要你烧成黑炭！”

与此同时，助手看着迟迟不下刀的林裎，困惑道：“主任，病人危在旦夕，你不会……”

“你不会不忍心吧？”说这话时，助手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怪异的笑。

“谁说的？”一刀下去，手术刀直刺心脏正中间，鲜血像拉炮一样四处喷涌，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死尸般坐了起来，拖着血淋淋的身体直朝林裎而去。

“主任！危险！快躲开！”助手嘴上明明是慌张的语气，可脸上的异笑却越来越挂不住了，就像是，就像是恨不得林裎立刻葬身于此一样。

规则怪谈二：千万不要在心电图接近尾声的时候对病人实施最后的手术。

斩断之链自地下袭土而出，就像游戈于水中的海草，它们似随风而舞，又似软体动物的威胁，挥着自身扎人的锁体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急落而下。

怒雷的威力与锁链不分伯仲，锁链也越落越急，浓稠的鲜血混着笑脸人头散落在空中，每有一颗人头落地，就有一个失了生机的观众垂下持续鼓掌的手，死气沉沉地站在那里。

白炽灯的中心不再是空无一人的画布，而是台下的野猪和周冷，诡异又安静的气氛正好酝酿成了衬托这一切的和弦乐。

空中只剩下野猪的怒吼，落雷声和锁链挥舞的声音。

博弈逐渐见分晓，只见野猪一喘一喘地对周冷喊着“杀了你，杀了你”的微弱话语，豆大的汗令他的脸显得十分油腻，挥动的手臂也显得有气无力。

怒雷渐渐缩小，漆黑的镰刀悄无声息地收割下了它的第一颗胜利果实，明明没有任何一个人鼓掌，却有刺耳的掌声崩发而出，第二份工作就在这消失的灯光中结束了一切。

一次警告——二次警告——规则怪谈一已被打破，请任务者接受新的惩罚：深夜的一个小时内吸满五十支烟。

从展馆出来后，天色已暗，周冷匆匆而过，经过了不良少年聚众闹事的破旧小巷，经过了一个个灯火通明的窗前，经过了一些掐架的醉鬼面前。

混乱，是周冷他们初到极端世界的第一印象，就比如房东，天天闲的躺在楼上屁事不干，干的最多的就是下楼嚎一嚎他们，疏忽一点细节要嚎，起床晚了也要嚎，简直就像个啰啰嗦嗦的老婆子一样烦人，但凡事都有特例。

还没迈进门口，周冷就听到了隔着门口都能震死人的重金属摇滚音乐，以及夏羽，赵罗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尖叫声。

眼前的景象用五光十色都不足以形容了，只有在KTV才会出现的镭射灯球，庆祝用的气球装饰，一桌的好酒好菜，掉的到处都是的彩屑丝带，立在沙发旁的两台大音箱，粘在墙上的香甜奶油，以及……和夏羽赵罗舞起来的粉发碧眼潮流帅哥。

帅哥晃着装满红色液体的酒杯转身笑道：“欢迎回来，我的新朋友。”

嘴角露出的尖牙，不属于人类的尖耳朵，亳无疑问，这个男人是个吸血鬼。

见周冷没有任何反应，吸血鬼以为自己吓到对方了，连忙上前礼貌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皮特立，代号为‘快乐’，刚刚很幸运的从你的恋人手里捡回了一条命。”

周冷转眼看向林裎：“你救的？”

林裎点头：“因为我打破了规则怪谈二。”

皮特立喝了一口杯里的液体，意犹未尽地说：“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专门给吸血鬼做手术的黑市医生，就是那规则太坑了，竟想将我彻底抹杀掉。”

飘笛：“你还有同类吗？”

“简单来说，除了你们，这个世界的居民都是非人类。”

赵罗停下了摆动的身躯，神清气爽道：“那可太酷了，话说，你为什么会濒临而死啊？”

此话一出，皮特立的表情有一瞬的尴尬：“让我想想起因。”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皮特立夜晚来了兴致，在城堡里最能看清圆月的地方泡起了鲜血浴，正喝地高兴哼着歌的时候，突然后脑勺被重重击打了一下。

昏迷前，皮特立都还能听到他那该死的死对头，代号为“嫉妒”的吸血鬼声音：“好久不见，恶心的‘快乐’，我来送你一程了。”

与其说是主动昏迷，不如说是被迫昏迷。

再一睁眼，就是助手死拉着林裎避难的那一幕，银色的手术刀不足以对这个世界的吸血鬼造成致死一击，相反，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皮特立不知道“嫉妒”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他只知道，濒死的感觉并不好受，吸血鬼是惧怕死亡的，哪怕是“快乐”，也是一样的弱点。

死亡重金属的音响还响彻整个屋内，这么大的动静，房东竟没下楼阻止也是罕见，壶里的鲜血眼看就要见底了，皮特立打了个轻轻的饱嗝，说：“作为报答，我想让你们帮个忙，查清楚风车生物的底细。”

周冷：“帮了，有什么好处？”

“好处啊……”皮特立嘿嘿一笑，“这个世界最高的祝福，吸血鬼的祝福。”

风车生物，这是周冷等人进入极端世界第一个接触到的名词，它是一个庞大的企业，庞大到居民日常所用的，日常所住的房屋，都是他们制造的，可以说，生活中它无处不在。

至于企业的老板，他的名字也很奇怪，是一个字母“Z”，其余信息一律都是空白。

今天的月亮也和昨天一样圆，面前有五十支烟，夜晚的凉风吹动了拉开的窗帘，猫咪发情的声音扰人心神，周冷只开了一盏台灯，他先是拿起其中一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送入了嘴中。

呛人的烟草味先是刺激鼻腔，再是喉咙，之后是肺，从没抽过烟的他，无论抽多少次都不会习惯，周冷剧烈咳了起来，刚形成的一小截烟灰随着身体的抖动落了下来，在地上闪着点点红光又迅速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