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原主心里,一直放不下那个会舞枪的妙人……
所以,他来到这世间,是完成原主未完成的愿望吗?
他不确定。
他将带血的鞭子放置在一旁,问道:“这是哪儿?还有,我到底怎么了?”
言毕,他拧着太阳穴,低声咳嗽着。她赶忙轻拍着他的后背,努力让他舒服些,道:“二公子,是奴婢大意,竟让荷香得手,往您的饭菜里下了蒙汗药。”
他又听锦枝愤懑地说道:“这个荷香,仗着自己是大公子身边的贴身丫鬟,竟然敢对您动手!您也是府内的主子啊!她可真是反了天了!”
锦枝越说越气,而他在现代社会察言观色多年,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端倪。
他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不禁觉得有些苍凉。
江时晏,江时愿,这真是一对好名字啊。
寻常人若是不明真相,自然会觉得这两人应该为一母同胞;可这世间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
取名之人本想一人能安宁活着,另一人能有美好期许。
本应为一对亲兄弟,现在却因嫡庶之别而泾渭分明。
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蓄意而为呢?
锦枝听着二公子小声念叨着他和大公子的名字,真是越听越心惊。
而大公子一向不喜欢府内下人轻易提及他名讳,稍不注意,府内下人便是要捱一顿打骂。
她是真觉得府内的丫鬟都是瞎了眼的,放着心善的二公子不跟,偏偏跟着那喜怒无常的大公子,只为贪图一时的荣华富贵。
她真是替二公子感到难过,明明那么好的人,竟然……
她真是庆幸二公子年少时逃了出来。
她见二公子又沉默了,只好温声劝阻道:“璃姨娘若是知道,二公子为琐事伤神,又要难过了。”
璃姨娘,应该是原主的母亲吧?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愿让母亲难过。
“我不能就此认输。”他平静地说道,可只有锦枝知道,他平静之下,还带着一丝执拗。
她知道二公子的性子,若今时阻拦他,明日必会深究到底。
而她,想起了当初跟着二公子的时候……
她是个孤儿,孤身一人来到江府,成为了府内的粗使丫头。但她善医,江夫人本想让她跟在大公子身边。可她不愿,又恰好看见跪在耀阳轩旁的二公子……
明明二公子那时候,滴水未经,仅凭一丝气息硬生生吊着气力跪着,江夫人还是不管不顾地命人罚了二公子八十藤杖。
那得多疼啊。二公子当初那么小,竟然还能咬碎了牙,硬生生地捱过,徒留沉重的喘息声与闷闷地棍棒声。
从那时起,她便坚定地选择跟在二公子身边……
锦枝继续道:“二公子,大公子次次欺压您,压根就不把您和姨娘放在眼里。每次老爷给您的赏赐,尽数被夫人和大公子扣下。您现在又住在寒微轩……”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让他轻轻瑟缩着身体。
恰逢寒冬腊月啊,这寒冬可比往日更冷了些。
锦枝主动为他关窗,这窗户也真是破旧,稍稍转动,便听到那难听的“吱呀”声。
这被子是真的薄!手边的线头都塌了,还有咬痕,还有各种各样的补丁……
应该是原主腿疾疼痛难忍咬碎的吧。
锦枝终于回来了。
他只听她独自雀跃道:“总算不冷了,倒是这里没有炭火,您的腿……”
按常理,别的世家公子现在也该用上炭火了。
这地方,怕是……
“我没事。”他平淡地说着,脑海中又出现了新的片段:
寒微轩,位于江府西厢房,靠近柴房与马棚,庭院不大却荒芜,冬季还好,夏季味道就奇臭无比。屋内勉强有两间卧室和起居室,母亲把好一点的卧室给他,自己却住差一点的那间。
书房很小,但也够用。
而锦枝,就住在西厢房附近。
这里,实在是地如其名。他望着天花板,沉默了良久。
屋内破旧,许是多年未修缮,床头的墙皮早就剥落了些。
至于陈设,对面的衣柜勉强算是吧。
事已至此,先这样吧。
他好累。
……
他睁开眼,见到了一位陌生的女子,轻抚着他的脸颊。
“阿晏。”只听她温声唤着。
他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是鼻尖发酸,小心地享受着短暂的温暖,生怕它从指尖溜走。
她没有责怪他没有回应,见锦枝在一旁扶着他坐好,耐心道,“阿晏啊,你受苦了。”
他努力不让眼泪落下,笑着。却瞧见母亲的脸上的泪痕,若隐若现。
母亲,也会因为他……而哭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下意识地道:“我没事,您别难过。”
他第一次安慰一个人,好像,失败了。手臂实在是不听使唤,没办法擦去母亲眼角的泪,只能道:“母亲,没关系,真的。您早些回去,好不好?”
眼角的泛红出卖了他。
他见到母亲的嘴唇微张着,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开了。
“本公子难得纡尊降贵,竟然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