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世间所有的苦痛,原主都替他熬遍了。
身处江府,活得却比下人还不如;身在军营,独自一人为自己上药。
原主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但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痛,竟比死亡还要煎熬。
那就是,孤独。
他从未如同今时这般,感到疲惫不安。
他以为,所有的苦难都会因此而消散。殊不知,这苦难依旧在。
此刻,却更胜往昔。
他头一次抱怨命运的不公。
她终于回来了。
他从来没有像今时这般无力过。
在他昏过去之前,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瞧见二公子面容,紧紧皱着眉,原先光洁的额头冒着些许细密的汗珠,悄然落在被子上。
那是冷汗。
她知道二公子疼痛难忍了。
她在一旁轻声地安抚他,努力将他的双腿放平,手握银针,朝合适的穴位扎去。
“嘶……”
二公子小心地呻吟着。
二公子总是这样……
她亦会心疼的呀!
她快速为二公子施完针,在她收拾针灸包时,她瞧见二公子强撑着笑意,朝她摇摇头,温和地道:“锦枝,我习惯了,真的。”
“二公子总是在隐隐地说没事……”她嘟起嘴,暗自抱怨道。
哪有人能习惯痛苦的啊?
她家的二公子明明这么好……
这要是别家的公子,怕是要当场对旁边的吓人大发雷霆。府内也就只有二公子性格好,从来没为难过府内下人。
可偏偏这样的人,却遭尽他人白眼。
可江时晏,从来没有说她不是。
他对锦枝,甚是感激。因为在他最难的时候,她却义无反顾地跟在他的身边。
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大公子那里。
大公子再怎么样也是嫡公子,哪能跟他身份卑微,又不得宠的庶子相提并论?
他这地方,可真是老破小,府内下人过来打扫,也是不情不愿的,哪会把他当主子看?
要不是他被皇帝封赏,主母至少面上不会弄地太难看,只会在暗处给他们母子俩设处处障碍。
别家公子总会让他身边的丫鬟吃香喝辣,而他却什么都给不了。
这要是一般的丫鬟,早就另寻主子了。
也就她会这样。
不嫌弃他的出身,不嫌弃他不受宠,从不抱怨在他身边受到的委屈。
她可真傻,却傻的可爱。
待江时晏腿疾疼痛稍微缓解之时,锦枝才和他说:“二公子,老爷让您和夫人一同前往世泽堂。”
他知道府内还有贵客在等着他,便把锦枝支开,自己独自一人在房间内更衣。
坦白说,他的房间,已经是寒微轩内最好的房间了。他瞧见旁边衣柜内挂着些许他未曾见过的衣服,心下了然。
他轻抚着柜门。原先光泽的衣柜,此刻早已暗淡无比。漆面也因岁月流逝而掉落了些,宛如一副饱经风霜的残画。他亦能从掉漆的地方看到些许模糊不清的木纹。原先精致的把手,此刻已经锈迹斑斑。
他轻轻地拉开柜门,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柜内隔板也松动了些,摆放着几件为数不多的衣物。只是那些衣物……
颜色暗淡,款式老旧。但那些衣物,却崭新无比……
他小心地抚着这些衣物。平日他甚少出门,穿的衣物虽旧了些,却被母亲用灵巧的刺绣掩盖。
今时贵客来临,他自然是穿不得那些衣服。就选择穿当初去参加京城诗会的那一身衣服好了。
他不抱怨母亲不让他穿新衣,他只会小心地珍视这些来之不易的新衣,不给母亲添麻烦。同时心里也暗自庆幸,见贵客至少还有新衣。
至少,不会在今时,丢了江府的脸面。
他整理好床铺,便让锦枝带着他和母亲前往正厅。
他一到正厅,瞧见所有人都早已到场了。
都是小辈恭候长辈,哪有长辈等候小辈的?
他虽未见父亲脸色难看,可他实在是冒犯了规矩。
江时晏自知失仪,便示意锦枝先扶母亲坐在一旁。自己朝父亲行了一礼,随后缓缓说道:“阿晏腿疾复发,未能按时到来。请父亲责罚。”
还未等江御瀚说话,他便听到这熟悉的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