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整个人趴到桌上,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
“你天天想些什么?”楚羡鸿叹着气埋怨,准备把她拍起来再好好劝劝,却见她睡得口水直流,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常随掀了帘子进来,轻声道:“老奴以为,沈姑娘所求之事可行。”
“什么?”楚羡鸿不解,见沈姝动了一下,吧唧着嘴,调整了姿势又睡了,怕惊扰到她,跟着常随走到室外。
常随开门见山:“先王和王妃可是被萧老贼害死的!若真像沈姑娘所说,萧老三对苏姑娘情根深种,那么引来的可能不是苏将军,而是萧老三。若是能把他骗出来……”常随比着脖子做了个咔嚓的动作,继续道:“萧老贼又痛又恨,还能活多久?”
楚羡鸿思索片刻,沉声道:“父王有遗命,天下既定,不得再起波澜。”
“非也。”常随道:“萧老贼一共四个儿子,老大夭折,老二在北魏,若是老三再有些差池,皇位顺其自然落到四殿下手里。如此,天下不会再起纷争,也算延续了咱们王室血脉。”
“四殿下?”楚羡鸿远远眺望北方,无数河山在他眼中聚焦成一个光点:“表弟这些年受委屈了。”
远在深宫的萧朗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薛斌,我总觉得不安心,替我去看看筠华吧。”
薛斌是锦贵妃留下的人,老实持重,深得萧朗信赖,如今担任太子卫队统领。他劝慰道:“属下亲眼看着苏姑娘进了国公府,苏将军威名尚在,宵小不敢造次。”
萧朗摇摇头:“英国公希望落空,焉知不会有所动作?还有那个沈姝,向来想一出是一出,焉知没有过分之举?我不放心,这两天还是多派些人手保护她。”
薛斌领命,萧朗又嘱咐道:“注意点,别被她发现了。”
“属下明白。”薛斌转身出屋,与正要进屋的高琳打了个照面。
高琳捧着汤药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萧朗桌前:“殿下要派薛统领出去?”
萧朗瞥了他一眼,心中一阵烦腻,面上却不显:“听闻沈氏不肯领旨,还险些伤了贵妃娘娘和福安公公。本宫以为,不必强人所难,高公公以为呢?”
高琳躬着身子退后两步,斟酌着回道:“奴婢只知道,凡是主子赏的,无论恩赐还是惩罚,奴婢都甘之如饴。”
“你差事当得很好,没有惩罚的道理。”萧朗仰头将一碗汤药喝尽,把碗递给高琳:“只是你都懂的道理,沈家却不懂。不知徐家、陆家能不能懂?”
高琳接过汤碗,躬身站在原处,并不说话。
萧朗继续道:“去吧,把我说的话回禀父皇。”
高琳心中咯噔一下,一骨碌跪趴到地上:“奴婢不敢。”
“怎么,本宫现在安排不了你了?”萧朗冷着脸问:“本宫身体不适,请你代为禀报几句话,你都不肯?”
“奴婢……”高琳跪趴在原处,冷汗瞬间滚落。他分不清,他为圣上安插的眼线这事暴露了,还是单纯让他传几句话。他不敢抬头看萧朗,硬着头皮回道:“奴婢遵命。”
紫宸殿里,萧元达半躺在榻上,双目微阖,头发散开,福安正在给他按摩头皮。
萧元达慵懒着声音问:“福安,朕是不是老了,最近总能梦见些故人,头也痛得越来越频繁。”
福安手上略微加了些力度:“这是主子为国事家事操劳太甚所致,奴婢求主子保重身体。”
“你惯会宽慰朕,”萧元达叹息一声,问道:“忠勇侯上表了?”
福安道:“回主子,还没有。”
萧元达缓缓睁开眼睛:“这个沈熙,治兵比不上明德,骄纵却胜明德百倍。”又问:“徐贵妃、姚贵人都回去了?”
福安道:“回主子,两位娘娘都已经回去了。”
萧元达点点头:“你说,朕这次是不是错了,一个两个的都不满意,都来逼朕?”
“主子没有错,是奴婢们没有领会主子的一片苦心。”
萧元达摇摇头:“各有各的心思罢了。太子怎么说?”
福安道:“高琳已经在殿外等候了,是不是喊他进来?”
萧元达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福安向着门口方向招手,高琳快步走进来,跪在榻前一丈的地方,把经过原封不动禀报。
萧元达沉默半晌,缓声道:“朕的太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高琳。”
高琳低头应道:“主子。”
萧元达道:“以后专心伺候太子吧,不必事事回禀了。”
高琳微微抬起头来,视线与萧元达下巴平齐:“主子?”
萧元达嘴唇阖动:“你回禀的,都是太子想让朕看到的。以后好好当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