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月明,一切恢复了往日的平常模样。
直到躺在床榻上,江阮言的心情依然久久无法平静。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闭着眼睛,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直至天明,那颗泪干涸在面颊。
——
“赵县令,不必再送了。”
江阮言双手抱拳,微微鞠躬。
“晚辈在此别过。”
赵谦友的身旁站着的是红着眼眶的王霖。
陆清途和赵谦友提了一嘴,王霖在县衙有了个职位。
他言辞恳切:“王霖在这里多谢小姐和公子照拂。”
陆清途笑得很开心:“是你自己争气,有胆识有才华。”
江阮言也点点头:“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过是扶了你一把,其他的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转身登上马车,再次踏上征途。
——
越靠近易水县,越是能在路边见到饿殍。
只是鲜有流民敢靠近马车,他们看向车队的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恐惧与艳羡。
不必问,江阮言也能猜到。
他们必然有拦过什么达官贵人的车,结果不仅没有抢到粮食反而被侍卫教训了一通。
哎。
这天灾引发的人祸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百姓何辜。
车队一路快马加鞭,日升月落。
“小姐,过了这座山就是易水县了。”
柳珠给江阮言打着扇子,声音轻柔。
闭着眼,思考着接下来任务的江阮言猝不及防被马车一颠,险些摔下座去。
“怎么回事?”
这一路以来,饿殍一百也收集的差不多了。
她正想着那最后一味,也是最重要的——月圆之夜岳华村的月华三千缕。
此刻被打扰,免不了吓一跳。
“小姐,前面有一棵树倒在路中央。”
江阮言掀开竹帘,探头往前望去。
果然,一棵双人合抱粗的树干横向挡住了去路。
再看看天色,已是日落西山。
若是去移这枯木,定要费不少时间。
可是不移,车队的马与粮食又过不了。
“你,你,你……”
陆清途指了些人。
“你们都去抬着试试看,能不能移开。”
若是往日也许没有这么难办。
但行走多日,又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所食还是粗粮五谷,少有肉吃,侍卫们也没了以往的力气。
等那截树干被堪堪移开,夜幕早已悄悄降临。
“少爷,今晚在何处休整?”
陆清途皱眉,他四处张望。
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
侍卫们搬那树干已经消耗了为数不多的力气。
若是真有野兽出没,他们根本无力和那处于饥饿顶尖的野兽抗衡。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处亮光。
“你们瞧,那是不是个寺庙?”
江阮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这种地方出现寺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但是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任由陆清途指挥车队往那个方向去。
——
刚入寺庙,江阮言便闻到一股肉香。
一个黑袍人正在角落里用汤匙搅拌着一个坩埚。
刚刚他们看到的亮光便源自他熬汤的火堆。
不少侍卫跟着陆清途咽了咽口水。
他们都数不清多少日没碰过肉沫子了。
眼瞅着陆清途就迈步往黑袍人那边去,江阮言立刻跳下马车去拦也愣是没拉住。
“这位仁兄,不知您这汤能否分些予我?”
他指了指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江阮言。
“吾妹身体不好,很久没有喝过肉汤了。”
若是往日,有人跟他说他堂堂陆家公子会吃不起肉,喝不起汤,他一定会以为对方疯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见黑袍人没有理睬他,只是兀自盛起一碗汤。
陆清途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饼来:“这是白面和的饼,我一直没吃,和你换这汤可好?”
白面饼一出,黑袍人盛汤的动作一顿。
他机械地转过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陆清途手中那张饼。
“对。”
陆清途以为有戏,连忙点点头。
他怕黑袍人听不懂,又指了指饼和汤。
“用它换汤。”
黑袍人手一松,夺过面饼就开始啃食。
陆清途不顾烫,连忙接过下坠的汤碗。
在接住后松了口气,又心疼地看着洒出去小半的肉汤。
“哎呀,你这人,真是浪费啊。”
不过想起小妹。
陆清途转身离开这古怪的黑衣人,脸上扬起笑走向江阮言。
“小妹,快看兄长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江阮言眼眶一酸,却很快瞳孔地震。
“兄长小心!”
“什么……”
陆清途话音未落就被黑袍人从背后扑倒在地。
“嘶——”
他摸着擦出血的手臂,怔怔地看着撒了一地的肉汤。
侍卫们一拥而上,却很快同时止住步伐。
那地面上明晃晃的躺着一根属于人类的手指。
这是什么肉汤也在顷刻间不言而喻。
陆清途脸色发白,连身上的黑袍人也来不及推开。
“吃的,面饼,面饼,吃的,还要,还要……”
摸索中,黑袍人的袍子从头顶滑落。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陆清途更是干呕连连。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江阮言捂住嘴,身形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