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再说,”记忆还停留在十七岁的玉瑟推脱,“我还年轻,先玩玩别人的。”
旁边陪同的林昭仪,大公主的生母见状道:“长公主还年轻,自然是想逍遥段时日。其实孩子也要看缘分,就拿我来说,先前夭折了两个,只有大丫头壮硕,才留了下来。太医也说,先前是身体没养好,体格弱,才留不住孩子。可见,子嗣来得晚,也不是坏事。”
康皇后听了,浅浅笑道:“也是。只是我看着她这样轻松,心里难免嫉妒,真是恨不得她也有个牵绊,别这么自由自在才好。”
“这倒是,”林昭仪叹道,“我呀,都快想不起入宫前是什么样子了。”
玉瑟忽然就有些心疼她们。她在宫中活了十五六年,在出府前,她从未见过外头的世界。所以出宫后,她才像鱼儿入水,只觉得哪里都好看,哪里都快活。
可她的这些嫂嫂们,都是从湖海中拘过来,关在深宫这个大大的水缸里,哪里来的快活可言。
也难怪她们每日只能守着规矩说事,拿着孩子当全部。
“我哥可真是世上头一号混蛋啊。”玉瑟在心里叹道。
同时她又想起,现如今还被她关在公主府里的三个男人,又叹:“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卢晏和李淇,她想着,迟早要放他们回去的。至于阿奴……她还没想好。
到了夜里,近身服侍她的人只剩下了风时和风薰,小内侍张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那个大忙人哥哥还不见影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玉瑟忽然有些想念长公主府。
即便她还没有嫁人的经历,此时的心情与回娘家也差不多。
床边是空的,风时现在就睡在她随时能叫过来的地方,玉瑟忽然觉得十分寂寞。这样的感觉,好像从前也有过。
除了公主府里那张软绵绵的床,她还想起了阿奴,他的嘴唇,手指,还有被她捉弄时的喘息。
那日袒露在她眼前的画面还挥之不去,她想着想着,就觉得身上发热。
她心里嗤道:我虽还不想要孩子,却满脑子想做些生孩子的事。
真是想不得,越想越觉得难捱。
她忍不住道:“来人。”
风时便披着小衣,垂着头发,掌灯过来,问她有什么吩咐。
“我睡不着,”玉瑟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两只眼,“你来陪我睡。”
风时应了,熟练地摆灯,搬了自己的褥子来,铺在玉瑟旁边。
有风时在,她多少安心了些,慢慢摒弃了杂念,翻来覆去几次,还是睡着了。
第二日重阳,她才见到哥哥。
这次的重阳宴定在了宜春苑。这算是家宴,不止宫嫔,一些宗室亲眷也会来。
皇帝御驾刚到,被妃子们团团围着,说起晚上怎么过节。康皇后道:“今年宜春苑有些稀罕的新菊,品类新奇,正适合一边吃蟹,一边赏的。”
七八个妃子的声音挤在一块儿,玉瑟早就听累了,正想去散心,道:“那我可要先走一步,替你们去看看。”
皇帝知道她是心烦,笑着说:“好,你去挑一种最好的,今天晚上在后苑作诗,谁的文采高,就赏给谁!”
玉瑟一直走到假山处,才觉得耳边得了清静。
她松了松襟口,感叹道:“做天子真不是易事,每日这么叽叽喳喳的,我可不想天天进后宫,吵也吵死了。”
风薰笑着说:“殿下还想再在府里添人么?”
“这个好说,”玉瑟道,“我又不想开枝散叶,何必同时留这么多人?来两个,走两个就是了嘛。”
今日天公作美,出了些日头,走了会儿,她觉得累了,就坐在树下纳凉。
风薰给她捏肩,风时蹲下来替她捶腿,讲笑话逗她开心。
正有说有笑,玉瑟的耳朵一动,忽然听到一阵悠悠笛声吹了过来。
“谁这么悠闲,还在这里吹笛子?”
风薰道:“是教坊司的乐人吧?”
教坊司一贯有把乐人送来宜春苑练习歌舞的旧例。
“不,应当不是,”玉瑟起身,走进假山中间的小路,“听起来没有匠气,灵动许多。”
莫非是哪家的小姐?
她这样猜测,绕过一座拱顶,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而目光所及处,是一方凸起的石块,有个上衣敞开、赤着脚的俊美男人,正在吹一根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