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绷紧的弦一旦放松,就容易有疏漏。
辜安隅的父母发现他住的并不是研究生宿舍。
辜安隅只能说:我租的我朋友家的房子。我还带只猫,不方便和人同宿舍。
但他们很快又发现,辜安隅跟他们视频永远只在房间里。
辜安隅只好改口:我那个朋友还租给了别人,我是跟人合租。
他们表示:合租又怎么了?没有公共区域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辜安隅只得强硬拒绝:我不小心拍到别人隐私怎么办?就非得好奇这个吗?!
自此,他们没再提出对辜安隅住处的质疑,但他们开始三番五次的提出希望辜安隅毕业后回他们身边来: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太婆吗,爸爸帮你找关系,你回来就进区话剧团,太婆年轻时在的那个。
辜安隅扶额:我有工作,我这几个月都还在写歌唱歌呢,而且我是音乐剧专业!
见辜安隅不为所动,他们又用孝道道德绑架,然后话题总是绕到催婚上……
辜安隅一气之下:“断联,我必须跟他们断联两个月!之前我去京城他们也没这么疯啊……”
很快,我们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疯了。
辜安隅的妈妈找上门来的时候正值傍晚,夕阳西下,余晖从落地窗的窗帘缝中透进来,辜安隅用指纹感应开了门,他妈妈进跟在他身后,脸色铁青。
原本等在门口的妞妞见到有陌生人便跑掉躲起来。
我看到她,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阿姨好”。
她直接越过了正在换鞋的辜安隅,走到我身边,擦了擦额角的汗说:“不用跟我整这些,我就一个请求,你们分手。”
我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辜安隅。
辜安隅没看我,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早知道你们这个圈子乱,腌臜事儿多,”她也转身看向辜安隅,“我们最大的错,就是相信你只是误入歧途,能自己走出来。”
她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早看出我们之间的端倪了,想看儿子的新住处、劝他回老家工作、催他结婚都是在愈来愈急切地暗示他“赶紧结束你的错误”,只是这些暗示均不奏效,所以她亲身来劝了。
我仿佛被钉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声音也不敢发,怕一点儿响动就会动摇到此时在做权衡的辜安隅,我仍不知道,这一次在我和他父母之间,他会选谁。
“妈,你不是说,你是跟我上来感谢我朋友的吗?”辜安隅虚弱的声音传来,脸上是遭受欺骗的受伤表情。
但辜安隅他不至于天真到相信这么低端的谎言才对……
他妈妈无视他对自己的诘问,漠然地昂起头道:“我看你是这二十多年过得太舒服了想找点罪受……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心态,爱的死去活来还是跟我们作对都随你,别到时候身败名裂了又回头找父母哭就行了!”
她撂完狠话就要走,却听见辜安隅说:“这不就是十年前发生过的事吗?”
他妈妈已经走出了门,听到他的话又回头,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难道不对吗,”我看见辜安隅眼圈发红,快要哭了,还要对母亲硬挤出一个难看的不能称之为笑的笑,“当时是你送唐语回学校,谁知道你有没有在她刚被她爸当众殴打以后……”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你怀疑你妈我?!”
她狠狠地掴了辜安隅一巴掌,下了死力,把辜安隅扇得脸歪到一边,头差点撞到门,我怕她还要动手,连忙去分开他们。
“让开!我打我儿子关你什么事?!”她怒极,举着巴掌威胁我。
“你现在就跟她爸当年在我们家门口做的一样,”辜安隅在我身后,说话都带着哭腔还要逞口舌之快,“妈,你只是自以为开明而已……”
“别说了!”我边挡住他妈,边喝止他。
“你是脑子有病啊你,以前找精神病,现在直接找个男的,你脑子有病……”他妈妈知道劝分目的没法达成,痛打逆子的目的也没法达成,只能恨恨地骂,甩甩刚扇辜安隅巴掌的右手,走了。
我关上门,用力抱住辜安隅,让他像之前一样埋在我肩头哭,但他却推开了我,断断续续地说:“她把,地板,踩脏了。”
他走到客厅的角落启动了扫地机器人,然后就站在那儿面壁了,被打的半边脸开始泛红,我拿出冰箱里的冰袋,用毛巾裹住,敷在他的脸上。
他转脸过来,眉皱成八字,哭得满脸都是泪,“她来找我的时候,我知道她可能是骗我,但我心存侥幸,因为她从小到大都很爱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帮他擦掉眼泪,我知道他选择了我,他同时也很看重家人,想让我被他的家人接纳,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