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宿倾尽魔族之力重新布置杀阵。
魔气遮天蔽日,染黑了人族边界的天空,被仙门法阵抵在人族边界,随时都会突破这道脆弱的屏障。
黎落抛下段迟意,一个人回了两河镇。
她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是个深夜,周围的一切都像是笼罩在谜团里,看不清前路。
但那时的她毫无办法,只能踩着亲朋的鲜血和密林中浓重的雾气,将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在乎的东西和人全都抛在身后。
头也不回地跑出两河镇,跑出系统所说的剧情。
而现在,她主动回到了这里。
房屋已被尘土遮盖,断壁残垣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地面满是黄沙,将一切过往掩埋,甚至无法分清哪里是她曾经的家。
她踩着沙土走了许久,最后凭借着记忆停在一个树桩前。
伸手将上面的沙土擦去,层叠的树轮露出。
十六圈。
她虽没有这段记忆,却在父母的残魂中看过,他们曾在自己的女儿出生不久后亲手种下这棵树,愿木长青,愿女长岁。
而如今,树木已折,旧人不再,只她一个穿书的孤魂在此,结局已定,死期将至。
黎落将蝴蝶坠子扯出来,也不管系统有没有在听,只道:
“我决定听你的,走剧情。”
坠子亮起,系统的声音听着有些诧异:
“什么?”
黎落道:
“我后来想了想,你说得对,人是不可以和天命争的,催动混沌之力对我而言如同是火中取粟,未必管用,却伤人伤己。”
她眼里带着怅惘,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两河镇旧址。
“我只是个普通人,比起这里,或许现代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系统疑惑:“可你不是说……”
“是,我是说过,我不相信你。”
黎落打断它的问题,愤愤道:
“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现在连段迟意都被我刺伤,我生在和平年代,长在平安之地,如何才能心安理得用人界无数百姓的命去交换,换我留在这里呢?”
她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面色戚戚,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因为我,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不想让段迟意和人族也变成这样……”
“我累了,就让我像剧情说的那样,死在男主成为魔神的前夕吧。”
系统还有最后一丝疑虑:
“你肯助沧宿成魔神?”
黎落垂眸道:
“魔尊、男主,都是不可杀死的,天命如此,我又何必再苦苦挣扎呢?”
“只要段迟意活着,人族安全,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看向系统,神色郑重:
“我虽是穿越者,却亦是人族一员,愿以性命,换人族安宁。”
或许是她愿意为救段迟意入魔的行为打动了系统,“同为人族”的理由也十分合理。
系统最终相信了黎落,并许诺:
只要段迟意不来插手,她能按照剧情走完结局,段迟意的命运就会发生更改,不会再死于魔尊手中。
沧宿取得混沌之力渡过雷劫,便不会再开杀阵,人族也会安全。
*
云苍阁。
面对穗穗的质问,段迟意只保持沉默。
黎落说她要独自去处理一些问题,不能有人跟着,叫他回云苍阁等她。
他知道黎落一直有心事,也知道她因为那天在幻觉中伤到他而感到痛苦,更知道所谓的“系统”和“剧情”是她始终无法安心的根源。
可他被真相排除在外,只要她想隐瞒,他就永远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她。
段迟意等了三日,始终没有等到黎落的消息。
连穗穗也从一开始的充满期待,到现在对他怒目而视。
“为什么阁主出去救你,你活着回来,阁主反而不见了?”
“她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她将修墙的工具砸到地上,胡六娘本就怵段迟意,如今被吓了一跳便当做是个机会,索性也不再帮忙,夹着尾巴跑了。
段迟意本想说:“她一定会回来,她答应过我。”
但莫名的,一股更为强烈的念头取代了这份坚定。
黎落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吗?
段迟意为此心神不安。
但他仍抱着最后一份骐骥,沉默着接替了胡六娘的工作,继续修缮被丹炉炸毁的房屋。
他动作很是干练,比穗穗和胡六娘两个人加起来的速度还快,像是要从中寻得一丝安宁似的。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穗穗又憋屈又焦虑,“哼”地一声,也转过头继续干活。
两人仿佛在沉默中达成了默契:再给黎落一点时间,起码要先修好这间屋子。
段迟意本想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黎落。
他应该相信她,相信她会回来,相信她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相信她说的所谓的“剧情”不会伤害她。
可惜他知道,这屋子是为了炼出坠雁平沙才会炸毁,越看到这些东西,反而越发容易想到黎落的神情。
她眼里的执拗的光,绝不是为了一件普通的小事。
她避而不谈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呢?
段迟意按在墙上的手一顿。
穗穗敏锐地看过来,却见他转身去了黎落的房间。
她疑惑拧眉,又因为对方熟门熟路地开门关门姿势而觉得生气,索性不再管他,继续的面前的墙较劲。
段迟意在黎落屋子里转了一圈,毫无所获。
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他添置的,黎落将夜明珠摆得到处都是,许多随意散落在地面角落里,他做的灯反而好端端摆在桌子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