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捕捉到罐儿话中的关键字眼,江南?他是江南人?
他没有打断罐儿的话。
“您是随公主回金陵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暗杀,再然后就是您重伤来到了长乐宫。”
“奴才能知道的,就是这些了。”罐儿不再多言,九歌掌令告诉过他,言多必失。
“我为何会随公主来到金陵?”无言又抓住了重点,他就算在江南认识了公主,为何要随她一起离开江南呢?
罐儿吞吞吐吐,“自是因为您是得我们主子喜欢的,贵客。”
他停顿了一瞬,还不太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无言,然后低下头方才吐露贵客二字。
九歌领着一行人前来,与无言见礼,“公子。”
她身后跟着六个抬着箱子的宫人,九歌解释着,“这是公主命奴婢送来的新衣。”
“我今日可否见公主一面?”无言问她,他大概知道这位九歌姑娘是公主身边的近侍。
九歌笑道:“不急,公子还是先试一试新衣合不合身。”
她侧身让开了路,“公子请。”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当然还需要用太阳和水灌溉,种子才会发芽生长。
九歌提了一句,“主子从前最喜公子着青衫,是以为您挑的素净一些的料子。”
“不过主子有交待,若是这些都不合公子心意,公子可告诉奴婢,奴婢再令人送新的来。”
“公子不必客气。”
这话无端就生了暧昧之色。
见他神色微变,九歌却并未多言,只是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无言拦下了她,再次问,“九歌姑娘,我何时能见公主?”
“主子想要见您之时,自会与您相见。”九歌唇边笑意加深,却一句话也没说,领着人离开。
无言站着没动,他本就在猜疑自己和公主的关系,此刻,他们二人的关系呼之欲出。
*
是夜。
无言没有如同往日里那般喝过药之后,不到片刻钟,就会陷入沉睡之中。
或许是他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药效已经不足以让他很快入睡。
又或许是因为他满腹心事,还无法完全睡着。
所以他虽有睡意但还是没有立刻睡着。
房中很安静,自从他清醒以后,他不习惯也不需要有人在房中守着他。
所以房中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也落了个清静,也能更好的整理白日里所获得的信息。
旁人虽然没有直言,可他还是察觉到了那些人话中隐晦的暗示。
他虽前尘往事尽忘了,可他还是无法相信他会不清不楚的与一位女子相处。
而且,对方还是公主。
房门忽而发出了一丝轻响,有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将将要睡着的时刻,他以为是瓶儿或者是罐儿进来检查他是否安稳,却又闻见了一阵异香,这股香气很熟悉。
这一点就足够令他惊奇。
这股香气随着脚步声逐渐袭近,逐渐浓郁,却又不会让人闻着头晕。
在他短暂清醒的这几日以来,他确信他从未闻见过这种香气。
他睁开了眼睛,半坐起来,朝着帘帐外的人影发问,“何人?”
房中点着两盏夜灯,不足够亮,但是他看清了那道隔着帘帐的身影,还有对方抬起的手臂。
那人没有动,只站在帘帐后,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能看出来那是位女子的身影,与他梦中所见逐渐重影。
他心中隐约有个答案,所以他起身,撩开了帘帐,看清楚了来人。
果真是他梦中人的那张脸。
是她吗?
“公主?”他唤了一声对方。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长乐公主。
他站定了脚步,与对方一步之遥。
烛火微晃,又朦胧。
*
裴雁回没有料到对方还醒着,为了镇痛也好,为了养伤也好,许茯苓开的药方里,晚上那一剂里加了安神的药材,可以让人喝药之后很快入睡。
她透过帘帐看着那人起身,撩开帘帐走向她,她还想着,这药当真是无用。
她没有动,她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而后迟疑的唤了她一声公主。
“公主为何深夜来此?”
她又听见对方不解的询问。
是了,深更半夜,她出现在这里,如何不奇怪?
她全然没有半夜进旁人寝居的心虚,只是收回了手,轻拢衣袖,神色自然,语气轻慢,“你日日都问何时能见我,所以我就来见你了。”
他是这样问过,可他并不想在此时此地与对方相见,虽心中有许多话要问过对方,也得是合适的时间,“夜已深,我与公主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大合适,不如明日再见。”
“我想见你,何时都可以。”烛光在她眼眸里微闪,她像只被勾起了好奇心的猫般,往前走。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
无言下意识往后退去,看着眼前人,她微抬了脸,唇边浮着一丝笑意,她那双褐色双眸在烛光的映衬下,蕴藏着许多叫他看不明的情绪。
与梦中所见逐渐重合。
一如所见。
她丝毫没有停下的念头。
她进,他则退。
帘帐又重新落下,光影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