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有些恼,“你确定是夸?”
隔着中间的小郎君,睨了眼这专与她唱反调的人,数落道:“今日这事,说到底还是怪你,让你好生在房中守着公主,你做了什么,现下我且瞧你如何收场。”
“我......”白芍自觉理亏,被堵得说不出话。
“好了,今日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怨不得旁人,还是快些回韶华殿,为他寻位太医才是要紧。”冷嫣拦道。
绯云见冷嫣相护,道:“公主,您就惯着白芍吧,非教她无法无天,嫁不出去才好。”
方还疾步走在前头的冷嫣,闻言驻足看了眼绯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绯云素来沉稳明理,往日长乐殿中,她与白芍但凡有个不妥,绯云总要严苛指正,难得见她有了小孩心性,当真有趣。
有时冷嫣觉得若自己有位阿姊,应该就如绯云这般,看似严苛,若当真有事,总是头一个想着法儿地保护她们。
眼见着前头就是韶华殿了,迎面却急急走来一位梳着双环彩髻的侍女,银盘脸樱桃嘴,唇上微点朱红,通体一身素色的薄衫,外头笼着件暗纹素纱。
一瞧便知,是吴王宫中的女官。
她身后跟着一小队侍女,几人行至冷嫣跟前,稳稳停下,不约而同地将双手叠于胸前,微微收颌朝她欠身行礼。
待冷嫣命其起身,她们复又站直了身子,静立在那名女官身后,未有出声。
领头的女官抬眸,顺势扫过绯白二人中间,神情不由得一滞,但很快便收起了眼底的惊愕,循礼低头开口:“公主,王上此刻正在麟德殿内宴请晋王,命您随奴婢前往。”
麟德殿,正是吴王宫中设宴款请之处。
冷嫣原在病中,是不必去的,但此刻却忽命人邀她前去,想必定是与方才之事有关了。她这厢还未回宫,那厢便得了消息,看来那两名内侍,迫不及待已先行告了御状。
冷嫣敛起脸上的笑意,正声对答:“待我先回韶华殿,换身衣裳便去。”
女官踌躇着,补上半句,“三殿下也需同往。”
三殿下?绯云和白芍皆是一脸诧异,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架着的人,这竟是位殿下。
“可他尚在昏迷,应先瞧太医才是。”冷嫣开口回驳,透着几分担忧。
“公主不必担心,只需将他交于奴婢,奴婢自有法子,令他苏醒过来。”这人虽自称奴婢,看似恭敬,冷嫣却未知其底细,不敢轻易交托。
宫中之人惯会拜高踩低,瞧他在冷宫的境遇便知,也不知这女官口中令人醒来的法子究竟为何,他指不定还会受怎样的折辱。
两相僵持下,赶来位窄眉细眼,脊背微弓的老内侍,他走近道:“公主,您且将人交与她们吧。”
来人正是自幼伴在晋王身侧的黄内侍,大晋宫中的老人,亦是看着冷嫣长大的。
他凑到冷嫣身旁,以仅二人可闻的音量,低声道:“王上在等您呐,您还是快些去吧。”
瞧他的脸色,冷嫣知晓此刻自身难保,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先将人交与这群侍女。
待她匆匆回了韶华殿,一番洗漱,换了身妃色宝珠的间色裙,便随黄内侍去了麟德殿。
麟德殿内,舞姬翩翩曼舞,三五乐师席地以琴和之,一派和乐升平之色。二王并坐于堂上,瞧着把酒言欢,已是酒过三巡,底下一同作陪的还有开国郡公魏祈、衡山郡侯王坤绅、太子傅周弼等一众臣下。
这些自然都是她在路上,听黄内侍说的。
入了麟德殿,冷嫣便被领着,带到了晋王身旁的侧席上。
她直身跪坐于案前,安静地执箸用菜,只是逢着间隙,就抬头打量着堂上的二人。见二王脸上皆无愠色,这才稍舒了口气,转而去赏台下的歌舞。
忽地,她眸光一滞,那跪坐于门角边末席上的,不正是方还昏迷的三殿下,怎得比她还快,就出现在了这殿上。
那人明明低着头,脖颈却纤长如鹤,一双墨瞳低垂着,悠悠无神,盯着面前的案几,未曾动筷。
现下梳了整齐的发髻,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看着倒是精神了许多,可不知为何,冷嫣觉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如此短的时间,想必身上的伤定未来得及处理,一国殿下却如提线木偶般,被人强行带来此处,当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