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坐在高凳上,伏在岛台上扒起蒜来。他扒得认真,扒得困难了,就低头去抠蒜皮,后脑勺都冒着问号;扒得顺利了,便歪着脑袋,整个人都轻快起来。白白胖胖的蒜被桑榆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案板上,蒜皮也都堆在一处,生怕落在地上。
明沧走进厨房,摆弄着已经处理好的鱼,他看着桑榆那纯白到不染一丝纤尘的微笑,垂首苦笑。
他到底在嫌弃桑榆什么?桑榆也是无辜的不是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无端与他这个活死人捆在一起,该生气的明明是桑榆才对啊!
明沧深吸一口气,在厨房里一阵捣鼓。
晚饭有些丰盛,一道清蒸鱼,一道南瓜羹,油沥青菜,酸菜羊肉,还有明沧自己烤的肉饼。明沧基本上不吃什么东西,主要是做给桑榆吃的。想起桑榆满口塞着烧麦可可爱爱的样子,明沧就忍不住多做一些。
桑榆拿起一只肉饼,“啊呜”咬了一口,饼皮酥脆,满口留香。其实作为一棵树,桑榆也不知道自己饿不饿,只是人间的美食实在是太过新奇,明沧做的东西他都想尝一尝。
桑榆嘴巴又塞得鼓鼓囊囊的,手边推来一碗南瓜羹,明沧给他递了纸巾,说:“喝点,别噎着了。吃得太急对身体不好,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
桑榆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说:“我没有吃得很急,只是嘴巴不听使唤。”他倒是想显得慢条斯理些,可是他的手和嘴巴搭配得不到位啊!
窗外忽然想起一阵类似雷声的声响,桑榆顿时浑身不得劲儿,自从熬过雷劫,每次打雷他都吓得想藏起来,天知道那天雷有多难熬。
“打雷了吗?”桑榆丢下美食,眼睛隔着老远往外飘,说:“是不是要下雨啊?”
明沧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开始收盘子,说:“没有,放烟花呢。”
桑榆没见过烟花,踩着拖鞋小跑到落地窗前,远处果然有绚烂的灯火,随后是雷鸣般的巨响,又是一片绚烂的花朵。
美则美矣,却转瞬即逝。烟花持续五分钟,桑榆就站在窗前看了五分钟,姿势都没变过,十分投入。
“你很喜欢烟花?”明沧不知何时倚靠在窗前,双手环臂,神色得意,他又发现一件桑榆喜欢的东西。
逗孩子玩嘛,看来他还挺拿手的。
桑榆面上带着失落,说:“我没见过,新奇罢了,美丽的东西果然都是转瞬即逝的,像是话本里写的爱情。”
明沧神秘一笑,笑得发邪,他说:“我猜,还有烟花。”
桑榆转身欲走,说:“再来还是会消失,抓不住的。”
须臾,“雷声”再次响起,明沧斜靠在窗前,眯着眼直勾勾地望着桑榆,只见他害怕错过一般,迅速转过身趴在玻璃上,眼睛眨也不眨地往外看。
笃定的事情果然发生,明沧不禁抿嘴失笑。
这次的烟花持续了很久,大概有十分钟?二十分钟?桑榆不知道。
桑榆看得高兴,忍不住抓住明沧的衣角,兴奋地说:“明沧,你真厉害,居然猜对了!”桑榆高兴地原地打转,揪着明沧的衣角不放,明沧面上笑意更深。
绚烂的光彩打在玻璃上,又映在桑榆弯弯的眸子中,明沧被桑榆晃得站不稳,只看得见桑榆那明媚的笑脸,以及不断散发着的令他安心的气息。
桑榆踩着不合脚的拖鞋蹦蹦跳跳,一个趔趄要往后歪倒。明沧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桑榆的脑袋磕在他硬挺的左胸膛。
“扑通!扑通!扑通!”
他单纯得太过,不知危险,倒在明沧怀里时却还在看着明沧笑。不知道是烟花太美还是桑榆的眼睛太美,也不知道是烟火绚烂还是桑榆的笑容绚烂,明沧只知道,世界开始安静,烟花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空洞的心似乎又开始跳动。
脑袋有些眩晕,明沧看见桑榆的嘴巴一张一合。
他在说什么?
“明沧?明沧?”世界开始回响,桑榆脸上的兴奋还未敛去,就又染上了一丝忐忑,他凑近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不开心?你不喜欢烟花吗?”
明沧看着面前这张骤然放大的脸,说:“没有不喜欢。”他收回揽在桑榆后腰的手,将人扶着站稳了,说:“注意些,明知道鞋子不合脚,还在这里蹦蹦跳跳的,摔疼了有你受的。”
桑榆看见明沧眼神忽闪,动了动身子,绕开了他,桑榆愣在原地,顾不上窗外绚烂的烟花,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
地上忽然多了双拖鞋,脚前头还各带一只可爱的螃蟹,长得与玻璃缸里那两位像极了。
“在超市碰巧看见的,就买了,应该是你的码,赶紧换上吧。”明沧极不自然地别过脸,这其实是他转了一圈后特意选的,觉得桑榆喜欢螃蟹,那就送他一双螃蟹的。
桑榆看着傻傻的,但刚才有句话说的对,美好的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他现在最不该的就是陷入月老给他下的圈套,他得赶紧掐断那该死的红线,牵绊绕得越深,扯开时便要受越多的苦,明沧不想让桑榆遭这样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