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准备走的时候,看见江泠穿好了鞋,头靠着墙坐在玄关处。
“你这阵仗?要去上学啊?”顾知还不太确定,因为他没看江泠拿着书包。
果不其然,江泠非常果断地说:“不去。”
“那你干嘛?”
江泠撇了下嘴:“出去转转,顺便陪你走过去。”
“一天都闲不住是吧,逮着机会就往外跑,瞎晃悠!”顾知还一边拿起书包朝门口走去一边数落他。
“屁话多。”江泠回嘴,“赶紧的走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校门口时已经没什么人往里面走了,江泠看了眼手表:还剩四五分钟打铃。
不得不感叹顾知还真是时间管理大师,这点时间刚好够他走进校门再爬个楼梯到班里坐下。
“你已经是三分之一个大禹了。”江泠刚准备跟他说再见,顾知还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一句。
“什么鬼?”江泠没反应过来。
“达成成就:一过校门而不入。加油,还有两次你就是当代大禹。”
江泠笑骂了句“有病”,顾知还说江泠才是真正有病。
“你个病人是真不累啊?”
“不累,家里闷着无聊。”
顾知还管不住他,只能嘱咐一句:“别瞎逛太久,外面风大,再来个感冒你就完蛋了。”
“……知道了,麻溜的滚去上你的学。”顾知还这才被赶进去了。
顾知还不知道抽什么风,平时挺爽朗一人,他这一生病还絮絮叨叨的跟个老妈子似的,就连刚才在家的时候都硬给江泠裹了件厚一点的外套才准他出门。
其实外面不怎么冷——太阳好好地挂在天幕上,没有什么云丝犯贱来挡它的光——江泠甚至感觉有点热。确认顾知还进学校以后,他一转身,抬手就把外套链子拉开了。
江泠逛着逛着就到了平时去的小公园。
那里的生活丰富多彩又不会吵吵嚷嚷的,所以江泠才乐意去。看老头老太遛猫遛狗遛孙子,打羽毛球跳广场舞踢毽子,下围棋象棋斗地主……哪样不比在家有意思。
他到这里来玩的时间东拼西凑地算也有两三个月了,老头老太太们脑子都闲着呢,这么个盘靓条顺的小哥天天来眼前晃悠,早就记住了,有热情的都跟江泠认识上了。
“江泠啊,这会儿不是上学日子吗?怎么有空来这瞎逛?”正在下象棋的一个头发花白的瘦高老头头也不抬,喊住了从旁边经过的江泠,“学生,逃学啊?见着我都不打声招呼,心虚的你。”
江泠本来没往那边看,这一喊才发现有熟人在。
“笃炳公?我没注意到你在这儿。”笃炳公姓王,是江泠爷爷发小,一块儿上树下水逗狗偷菜的那种关系。两人经常相互走动,约着出去钓鱼锻炼什么的,江泠和姐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俩小孩儿。
江泠走到他旁边蹲下,看他下棋,“我请病假了,出来逛逛,没逃课。”
“小年轻,体格不行啊!让你来跟我打八段锦你不信……将军!”老头把車往对面一按,结束了对局,甩下一句“不玩啦!”就跟江泠散步聊天去了。
“生病了怎么不在家待着?”
今天被第三个人这样教育的江泠终于憋不住,慷慨激昂地开始发癫了:“我这样的新时代五好青年怎么能因为区区病痛就在蹲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呢?多在家呆一天,我的社会价值就少了整整一天啊!我这一天都会变成社会的累赘、国家的负累!所以哪怕我拖着病体残躯也……哎!”
笃炳公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拍在江泠后脑勺上。
“扯吧你,就闲不住。”他精辟地得出了和顾知还一模一样的结论。
江泠揉揉后脑勺,欲哭无泪:“那我总不能在家和猫大眼瞪小眼吧?喵喵喵?”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没正没经了?”他被这个后生仔气得无语。
江泠一愣。
好像是变得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以前也就是在姐姐、爷爷、丸子和沈清婉这些很亲的人面前比较放得开,就算是在熟一点的亲戚朋友——比如笃炳公——面前会放松一点,但也不怎么主动说笑。
啊,完了……被顾知还那个傻逼的自来熟传染了。
江泠悻悻闭了嘴,装没事人一样和笃炳公继续散步,心里默默地想是不是该重新测一下mbti了。
“你爷爷最近做什么呢?”
“没干嘛吧,在家待着研究菜,不然就出去钓鱼喽。”
“还是这么无聊,等我过两天找他去。”
“好啊,他天天在家是没什么意思,巴不得您去找他喝茶聊天呢。”
笃炳公一哂:“我跑他那跑两天他就该赶我走了,什么德行以为我不知道。”
江泠尴尬地转了下眼珠子——这两位爷每次凑一块都是开开心心来,吵吵叭火走。但你要说他俩合不来吧,一星期不见都得念叨对方两句。
老人家的友情,难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