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念挂了电话,从楼下又走回了楼上。
雨还没有变小的趋势,她的脚步在办公室门口顿了一下直接拐了进去。这个点学生放学了,但老师还整整齐齐地坐在工位上没走成。
“各位老师好!”她先是鞠了一躬。
徐君的工位比较靠近角落,从她的方向看过去没看见人脸,但那头头发让她瞬间就知道来的人是梁念。身体的自然反应快过脑子,已经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今天是我报道的第一天,没有带伞,雨越下越大了,就想问问各位老师有没有多余的伞能借我一把。”
“我这正好有一把。”
离她比较近的老师立马从抽屉里翻了一把伞给她,催促道:“赶紧先回家,下雨天路不好走。”
听她这么一讲,徐君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密集的雨线,雨下得大,外面早就漆黑一片,她又看了一眼梁念:“家里没人来接吗?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徐君和黎放不一样,问得很真诚,虽然说可能看不上她今天一天的表现,但确实是在关心她。
老师人其实还不错。
这个认知让梁念对自己早上的胡言乱语产生些愧疚感。
在她犹豫的间隙里,徐君的电话先响了。
“我女儿。”她向她扬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稍微等我一下。”
手机误触了免提,小女孩甜甜软软的撒娇声从里面传来:“妈妈,下班了吗?爸爸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到家。”
徐君关了免提,把手机放在耳边,声音不自觉地变软了些:“马上了,你和爸爸先吃饭。”
等她再转头看梁念的时候,梁念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做了个走的动作:“我可以打车回家。”
徐君虽然是好意,但耽误别人下班回家陪孩子吃饭,梁念心里过意不去。
高三比高一高二早十五分钟下课,也是为了交错开住校生的吃饭时间。
等梁念慢悠悠地在晃回楼下的时候第二道下课铃正好响起,一波一波的人忙着往外冲。
得空出手来撑伞,她努力把校服往书包里塞,书包不够大,剩下的只能继续抱着,单手抱着一堆校服对她来说有些困难,短短一段路原本就走得艰巨,肩膀突然被人一撞,一下没抓住,手里的校服全掉在地上。
对方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撞到人,撑着伞还在往前跑。
怪不得学校让高三先下课吃饭,要是先把这群干饭机器放出来,就高三学生那被题海摧残了的身躯能抢得过他们吗?
她的拳头一下子就硬了,但考虑到自己的体力问题,追不上,就算追上了打不过,所以只能作罢,在原地嘀咕了一句:“这些人都不长眼睛的吗?”
尚且还能保持微笑返回去捡,结果自己眼瞎一个没注意一脚踩在了水坑里,小腿和袜子上溅到了泥点,再看一眼脏兮兮的小白鞋。
娇弱又金贵的“豌豆公主”彻底扛不住了。
瞬间之前积压的情绪一起爆发出来,她有些控住不住自己的举动。暴雨中直接摆烂把手里拿着的校服都扔在地上,风吹得她撑伞也困难,用力的把伞也一起扔了,伞被风吹得跑了好远。
雨水直接落在她身上,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目光,她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畅快。
气氛都已经到这了。梁念想,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外星人降临攻占地球就得是帅哥到来英雄救美。
然后头顶突然局部停雨。
她愣了一下,稍稍偏过头,就看见撑着伞站在她身侧的人,黑色的伞和灰蒙蒙的天衬得人越发肤白唇红。
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单单觉得这样的长相天生应该是被爱的。
坏心情像是可乐里的气泡,猛摇了一通,打开的时候就全跑光了,伞也扔了,校服也扔了,手上没有趁手的东西,她这会儿闹腾不出什么劲,脑子开始清明,不再被情绪左右。
她眨着眼,莫名有点委屈,问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明明是一个封闭式提问,沈聿淮的表情却像是在认真的思考。
于是她飞快的又补上一句:“不能说不是!”
沈聿淮轻笑一声,回答道:“是来找你的。”
转而问她:“为什么发脾气?”
“风太大了,我还撑不住伞,衣服还掉了!烦死了!”
梁念开口抱怨的时候声线就会不自觉地变软,尾音却咬得很重。
总是忍不住使点小性子,脾气性格上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聿淮又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散在地上的校服和被风吹出了一大段距离的雨伞:“那是得发脾气。”
没有责怪和不耐烦,得到认同,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这会儿都能让梁念的委屈感更加上头:“就是说啊!”
过了很久以后再次回想起来可能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在那个当下,压垮一个人情绪的往往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沈聿淮撑着伞把她送到走廊,又返回雨里帮她把扔在地上的校服捡起来。
校服外面有塑料袋包着,里面没有湿,他把塑料袋撕开,拿出校服短袖。
梁念秒懂他的意图,很嫌弃地往后:“衣服没洗过,我是不会穿的。”
谁知道这些校服放在仓库里的时候有没有被虫蚁爬过,被人试穿过,被人乱扔过,她光想想就很崩溃。
而且换个衣服有什么用,袜子也湿了,鞋子也湿了,头发都湿了。
“不换就不换吧。”
他又把衣服收回去,把一直挂在臂弯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衣服很大,把她从头往下包住,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雾蒙蒙的,闪过几分错愕。
他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这件是新的,洗过了,先披上去别着凉。”
梁念不相信地闻了一下,只有淡淡的松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