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不能给宋魁打个电话,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舅妈,他再有什么办法也得按流程来啊。”
“他好歹也是个局长呢……”
“他人又不在平京,手哪能伸这么远?再说,当领导更得按流程办事、以身作则了。他都打招呼托关系的,下面还不乱套了?”
杜国栋却哼了声,道:“本来下面就乱套的,你倒是把你家宋魁管得严实了,但我认识的好些人,给派出所好处、求他们办事的可不少!你看刚那姓王的警官,对我们什么态度啊,要不是我顾不上跟他为这事置气,我真想投诉他去!”
“表舅,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徇私的是少数,公安系统这些年也都在整治整顿,不能一面他们内部整顿,我们这些老百姓又一面败坏这个风气吧?好的社会风气也要靠大家共同维护。”
“小鹭,你这话说得舅妈接受不了,我们怎么就是败坏风气了呢?我们这些年也没有求过你和宋魁什么事吧?怎么让他打声招呼问上一声就算是败坏风气了?”
江鹭知道,自己其实没必要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两个长辈,让气氛变得紧张,把关系也搞僵。她完全可以像对待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敷衍了事地搪塞过去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话先应着,至于帮与不帮,则完全由她自己心情。
可面对自己的亲人,她又实在无法如此假惺惺地应承、说出那么虚与委蛇的话来,只有如实道:“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对,但是确实这事去找宋魁不合适……”
她话没说完,李凤桃就将她打断:“好好好,你的态度我知道了,你就是爱惜宋魁的羽毛,连你表弟出事都不肯请他出面帮一下,对吧?那等会我自己给他打电话总行了吧?”
江鹭被噎得说不出话,杜晓飞先急了,吼道:“你打什么打?找姐夫说我这么丢人的事,你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我都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你跟我爸非得掺和进来就算了,还把我姐弄过来,咋了是不是还得在家族群通知一声,让大家都来看我笑话呗!?”
李凤桃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家三口僵持不下,最后杜晓飞拽着叶楠气冲冲地走了。表舅妈和表舅虽然嘴上骂着他这个不孝子,但可怜父母心,骂完了还是又追了上去,只留下江鹭一个人有些怅惘地站在原地。
这只不过是十几年来她屡次面对的无数两难境况的其中之一罢了。多少次拒绝,多少次解释,多少次让亲朋好友的殷切期望落空,她坚守原则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宋魁的事业、仕途能走得顺畅、平稳一点罢了。
但他理解过她吗?也许理解过,也许没有,也许他表达理解和关切的方式还是如同曾经那样简单粗暴、晦涩内敛。这些年他在异地外任,她们沟通的频次一年比一年少,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则一年比一年多,她心中的委屈也积蓄了太多、太满,始终找不到一个释放的出口。
她感到肩上的担子太沉了,很想放下来、停下来歇歇,可是宋魁又怎么可能接过去为她分担一些?他为他的公安事业一拼就是二十多年,从没有停下来过,她没问过他的想法,但她知道他不会为了她、为了任何人停下。走到这个位置,恐怕也无法那么轻易地停下。她们婚姻的最初她就考虑过这些,做好过一辈子付出的打算,但如今……她后悔了吗?
江鹭没有答案。
原本她不想给宋魁去这个电话,但考虑到表舅妈要给他打,她还是不得不打过去问一句他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