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魁得承认,曲向东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他是从基层一步步上来的,对待群众有自己的办法,还不至于招架不住。便道:“我是听他们说,这事再不解决要去政府门□拉横幅了,这还得了?还能放着不管吗?”
曲向东听他口吻有些质问的意思,就说:“宋局,这我可要给你解释解释啊。这李国纲啊,纯粹就是来胡搅蛮缠的。耿祈年的朔正和盛江,包括还有一大堆卷在里边的企业,甚至还牵扯到当年橡胶厂拆迁的工人、镇上居民的拆迁安置等等问题,这可是一本陈年旧账、烂账、糊涂账,谁也算不清楚。市委都为这事怎么解决头疼呢,我们能解决吗?他李国纲非要把我们公安局掺和到里头,你说他安得是什么心?你就是这些年不在平京,也应该听过吧?兴攀镇嘛,那一大片地都荒了多久了,能解决不是早都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兴攀镇这事,李国纲反映问题时一提到,宋魁就已经意识到其中的复杂了,“我知道,老橡胶厂拆迁那会儿我还在市局呢,当时拆完以后,以为那片地很快就会搞开发建设,没想到这都十来年了还在那儿撂着呢。”
“就是嘛,所以咱们还是摘干净点吧,别在里头搅合,给领导添乱了。”
曲向东这人宋魁了解,说得好听点是性格比较谨慎温和,难听点就是唯唯诺诺,没什么魄力。指望他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敢作敢为的态度是不现实的。而且,这个问题讨论到这种程度也不方便再深入下去了,宋魁就没有再接话。
两人陪同下,宋魁进了办公楼,局长办公室在主楼的九层,办公室主任陈华已经在那儿恭候了半晌了。见着宋魁和两位领导一起上来,三巨头首次聚首,赶紧带着人迎上去,“局长,政委,何局。”
曲向东介绍:“这是办公室陈华陈主任。”
宋魁点点头,陈华道:“局长,您带过来的个人物品刚才我已经让人拿上来放好了。还有,办公室前几天刚收拾出来,您看看,要是觉得格局之类的哪儿还需要调整、有什么不趁手、不舒服的,您告诉我一声,我们这就重新布置。”
进了办公室,何崴的羡慕和不甘又涌了上来。
从王沿到宋魁,他已经经历两任局长了,自己还在副手的位置上坐得定定的。这间办公室,每回进来他都肖想着如果自己有朝一日坐在那张宽大的皮椅里,会是什么感觉?但他最后还是只能坐在对面,以后也只能坐在对面当汇报工作的那个。而且,今后还是给宋魁汇报工作。
他不忿地想着,直到看到桌上摆着的那张全家福照片——是宋魁和江鹭、女儿的,这种不忿和不甘又全部转为了嫉妒。他几乎无法直视照片里江鹭和宋魁依偎在一起幸福的笑容,可是他的视线又留恋着不舍从江鹭的脸上挪开。
宋魁看到何崴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相框,心下哼了一声,对陈华道:“陈主任,辛苦了,我看办公室就先这样吧。我这人不喜欢搞得太复杂,简单点就挺好。以后要是有什么不适应,再按照习惯改吧。”
何崴回神,脸上的面具也终于重新戴上了。宋魁觉得他还是这幅面孔看着顺眼一点。
陈华问:“局长,需不需要通知一下班子其他成员,开个简短的见面会?”
宋魁表示不必了,“我就是先过来随意看看,等会儿还得去报道,就先不打搅大家了。见面会还是等到下周一正式宣布任职以后再开吧,你们也好准备。”
陈华心道谢天谢地了,目前看这位新老大比前任好说话一些,办公室的工作应该不会太难搞。但……太好说话也不是好事,要是往后什么事上都被何崴压一头,那不是又跟曲向东一个德行?
市局这个情况,其实大家早都看透了,习惯了,虽然私下里很多人都对何崴很不满意,觉得他把市局的风气搞得很不好,甚至有些乌烟瘴气的。但是到了具体的事上,又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何崴那边。没办法,人总要生存的,为了生存总得做出必要的妥协和牺牲。新老大来之前,有些人,包括陈华,其实是抱有一丝改天换地的希望的,可现在看,又觉得似乎有些希望渺茫。
从市局出来正是下午两点多,宋魁让齐远将他送到市委,向组织部报道以后,又去了政法委书记谢行那里点卯。
谢行这种领导,和宋魁在隗中的领导于文明属于一类人,都是那种和稀泥、老好人式的领导。他来之前就听说谢行有个绰号叫“平京市第一泥瓦匠”,好么,堂堂一个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搞得好像在工地干活似的。
但是,这个绰号不能不说确实相当传神。
政法委说是管着政法口、指挥公检法,实则领导力很有限,更多只能是“协调”。协调嘛,公检法自来是谁也不买谁的账,政法委当然得当这个粘合剂、协调员,能不和稀泥吗?所以把谢行叫做“泥瓦匠”,还真是有些生动形象的。
宋魁在谢行办公室,听他唠叨了一个多小时平京市政法工作的核心要点,“三个突出”、“两个确立”……大下午的过来,屁股没坐热呢就开上了会,直听得宋魁昏昏欲睡,大脑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