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看宋魁久久不作答,便将相同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承认,是有些问题。但承认归承认,很快他又补充道:“我们俩就是异地分居惹出来的事,太久没好好沟通了,当然有隔阂。像现在这样挺好,把话说清楚,心里的疙瘩解开就好了。”
江鹭也不是没有想过是异地的问题,但她不认为这是最根本的原因:“你看来,只是距离和沟通的问题吗?”
“婚姻里绝大多数问题都是沟通问题。”
“我不这么想。”
他一噎,只好让她说:“好,那你是什么想法?”
“一个人的能量是恒定的、有限的、此消彼长的,当你把更多的时间、精力花费在工作或其他方面的时候,对我和秋秋投入的感情和精力自然而然就会减少。你工作忙了、应酬多了,在家少了。哪怕现在调回来,真正在家的时间又有多少?回来后又为家庭做了什么?这是距离的原因吗?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应酬是非去不可的?难道干到你这位置上,就不存在工作和家庭平衡的可能性吗?说难听点,我现在就是丧夫式育女,你自己看这还有家的样子吗?秋秋有一回问我,说爸爸会不会像电视上演的,还有别的老婆孩子,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宋魁被电到似的看向她,“你觉得我出轨了?”
江鹭觉得他压根没抓住重点,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们现在过得日子不就是这样,你的心思不在家里,不在我跟孩子身上,跟出轨了有什么区别?至于出轨的是你的工作、领导,还是别的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你不愿意承认,那我来替你说:为什么会有各过各的这样的想法,因为你疲惫了、厌倦了、不够爱了,所以想逃避。”
宋魁没有反驳,而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不知是因为她的一语中的而感到羞惭、无言以对,还是对她所说的表达一种不认同,又或者是某种复杂的兼而有之的状态。
两人许久都没有出声,江鹭等不到他回复,失望地站起来,“我的话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宋魁也起身,道:“我承认我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忽略了你的感受,这么多年习以为常了,把你的付出当做了理所当然。但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刚调回来不久,工作上还没有理顺、各方的关系也需要平衡顾及,留给家庭的时间少了,这也是迫不得已。至于你说的这些问题,根本不存在,没有厌倦,没有逃避,更没有女人。如果就是因为我说错了一句话,就给我扣上出轨的帽子,那我不能接受。”
婚姻里长期以来积攒的矛盾和问题,却被他如此肤浅理解、轻描淡写地对待。她的感受,不过是因他“做得不到位”而“忽略了”、“理所当然了”,又一次三言两语、草草带过。至于他自己的问题,则全部推给工作,“迫不得已”,需要她“理解”不说,还上纲上线成她给他扣了“帽子”。
江鹭不是不理解他,反倒恰恰是因为理解他,才能够隐忍至今。
而此刻听到他这样一番自我剖析,她简直嘲讽地想笑。领导讲话,真有几分水平,连表达歉意都能做到拿腔拿调,目中无人。
她是认真思索之后才决定与他谈这一次的,但他显然没有做和她一样的准备。这些天他在外调研,恐怕也无暇思及家中这一地鸡毛,更不要说往深里想、剖析问题了。
她感到心凉下去,无心再谈,“你回屋里睡吧,我去秋秋房间。”
“什么意思?”
“谈完了,今天就这样吧。”
“这样是哪样?是什么样?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起码给我个提示,我改还不行?”
看来他还是停留在出现问题不找症结,只想着把她安抚住了就万事大吉了那个阶段。改还不行?听听吧,这是真心实意为婚姻想要做出改变的人的心态和口气吗?这样的话不知说了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没几天又重蹈覆辙?江鹭不知道这一回压垮她的究竟是哪一根稻草,但她知道,她不想再以这个状态面对这段婚姻了。
她不耐地回:“我现在很困,头也疼,没精力跟你聊下去了。我们都先给彼此一点空间吧,行吗?”
宋魁皱眉:“那你睡主卧去。”
江鹭没应他。
回笼觉睡到九点多醒来,江鹭发现宋魁不知什么时候睡过来了,跟她一起挤在秋秋的小床上。
他块头大,占去了床上大半地方,胳膊伸过来搭在她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她被他挤到了床边,没有丝毫伸展空间,想起身来,只得抓住他胳膊试图掀开,奈何他半个身子重心都在这边,纹丝不动。
这人死沉死沉的,靠她自己是推不开了,只得把他弄醒。
“你怎么睡这儿了?我要起了,你回大屋去睡。”
宋魁不但不撒手,反而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