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玩着她的指尖,勾勾缠缠,似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司柒不明白,她的手有许多细小伤疤和薄茧,能有什么可看的?
相比之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匀称,比女子的还要好看几分,为何不多多欣赏欣赏自己呢。
思绪渐渐放空,她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还规规矩矩平躺着,只是原本退至里侧的青年与她亲昵的紧靠在一起,让司柒懵然了一瞬。
淡淡的冷香和一丝苦药香味萦绕在鼻尖,一扭头,青年俊俏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
她的大脑迟钝的清醒过来,见岑衍还在熟睡,于是挣脱的动作收敛了几分。
厚实保暖的狐裘下,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搭在她的腰间,长腿也霸道的搭在她腿上,沉甸甸压的人腿发麻。
她刚解救出来自己的双腿,青年睡梦中似有察觉,不满的收紧手臂。
一个敷衍又带着安抚讨好意味的吻落在她眉眼,含糊嘟囔着,“阿清再睡会... ...”
猝不及防一下,司柒漂亮的眸子缓缓睁圆。
青年拍小孩一样的手法胡乱拍两下她的腰侧,下一刻又抵着她沉沉睡过去。
见他没了动静,司柒顿时拧着眉头,不信邪的紧盯着看了好久。
确认是真的睡过去,她抿了下唇,掀开腰上的胳膊自顾自的起身离开。
青年被这番动作惊醒,懵然睁开眼睛,只看见女子那道离去的墨色身影,意识挣扎了一下,终究没能抵过强烈的睡意。
司柒处理好药材净了手回来,没想到人还在小榻上继续睡着,柳眉浅蹙起,探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
果然是发热了。
司柒顿时正色起来,吩咐碎玉到医堂熬药,让人端了杯微烫的白水,把岑衍叫醒。
青年茫然睁眼,看着忽然递到面前的白水,还有些分不清状况,嗓音沙哑,“怎么了?”
“你发烧了,先喝点热水,看能不能发发汗。”
岑衍迟钝的反应了一会,喝完后盖着厚被又闭眼睡了过去。
太阳落山后气温开始刺骨,偏房比正厢寒冷些,防止一进一出容易引发高热,司柒把正厢还给了岑衍,提出要去戚九巫所在的清照院住。
岑衍再三劝阻,可她异常坚定。
第二日晌午,岑衍终于退烧,只是还时不时咳嗽,鼻音也有些重。
司柒推了推小榻桌上的药碗,再次催促,“喝药。”
岑衍捏着鼻子喝完苦药,而后懒洋洋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公文落在一边也不想理会。
退烧之后脑子清醒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印象开始浮现,望着垂眸看书格外恬静的女子,若有所思。
司柒平静地翻过一页书,“与其看我,你倒不如正正经经把公务打理了。”
盯着她看作甚,她脸上又没有花。
岑衍轻轻地托着腮,“让碎玉去把你的东西取回来吧,我已经不再发热了,况且清照院不如朗月堂住着舒坦。”
司柒放下书,柳眉微微挑动,“王府不比寻常人家,单是清照院,也比普通家宅精致许多,而且正院乃是殿下所居,我霸占多日,本就该早早还给殿下的。”
青年闻言垂眸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拿过公文翻开,唇角却是扬着的。
司柒见他眉梢间流露出的一丝愉悦模样,不明所以,疑惑片刻也就懒得深究了。
因岑衍今早告病未入朝,午后,君王便派人来了恒王府。
还未进正堂,他就认出来者乃是天子跟前的周内监。
周内监上前一礼,“恒王殿下。”
他笑呵呵道,“殿下才退热,精神倒是恢复的不错,天子这心可就放下大半了。”
岑衍眼神中透着无奈,“前日夜里不慎着凉罢了,只是喝几碗汤药发发汗的小病,皇祖父不必忧心。”
“殿下就是仗着自己年轻,要知身体底子可是极为重要,万不能有半点损伤。”
周内监说着指了指放在正堂里的沉香木匣,“此乃是天子取给殿下的补药,寒冬春日里刚好熬制滋补一番。”
“另外大些的黄梨木箱装的是东宫旧物,有先太子与太子妃素来喜欢收藏的书画宝珠,天子思来想去,还是想让殿下保管更为妥当。”
岑衍听闻“东宫旧物”四字,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没想到皇祖父会留着这些东西。”
“先太子虽犯下大错,但曾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君王心底终究是不忍的。”
周内监话题一拐,“君王听闻殿下前日子出城救了两位姑娘?”
岑衍眼神微眯,自然地挑眉,“什么都瞒不过皇祖父。”
“是曾经的故人,她行走江湖多年,没料到会遭小人的算计,幸好本王到的及时,没丢了性命。”
周内监温笑一声,“殿下重情重义,此乃不可多得之品。”
他此次奉命前来,主要是来看望岑衍身体如何,浅聊两句后便要告辞。
岑衍却是挽留住他,“内监稍等片刻,本王先前入宫侍疾的时候记得周内监常常会腿脚发痛,正巧本王那位故友乃是江湖游医,对此经验颇多,将药拿回去试试效果如何。”
周内监倒没想到岑衍会注意到这一点,有些意外,于是作揖一礼,“多谢殿下关切。”
送走周内监,岑衍命人将沉香木匣送到库房,那装着东宫旧物的木箱则搬进了书房。
元墨在一旁挠了挠头。
“公子,可要打开看看?”
岑衍在木箱前蹲下身,指尖在上面摸索片刻,找到了封条曾经粘贴过的痕迹,指腹捻了捻浮尘,他收手起身。
“派人传信,让表兄明日来府上一趟。”
当年先太子酿下重错,太子妃一族也受其牵连,皆被流放苦寒之地,二十载一晃而过,曾经繁盛庞大的家族唯剩寥寥几人。
岑衍被认回后就把舅兄一家寻回接到燕都安置,奈何戴罪之身无法再入朝为官,只能居于幕后,而前夜共饮的灰袍男子就是表兄谢明砚。
“这几幅字帖我拿回府给小叔看过了,是姑母的字迹和宝印。”
谢明砚将字帖搁在书案上,举止间染上一丝珍惜意味,他低声道,“虽不清楚天子何意,但君王疑心反复常起,你且勿放松大意,切记谨言慎行。”
岑衍示意谢明砚落座,“本王哪敢放松。”
案头上摆着一尊美玉雕刻而成的小巧玲珑的酣睡小猫,被他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盘着。
“先太子逼宫谋反,本王能在二十年前活下来已经是老天心软眷顾了,剑悬于头顶,本王还不至于想不开自寻死路。”
听见二十年前这个字眼,谢明砚脑海中顿时浮现起幼年记忆里,流放路上那一张张灰败死去的熟悉脸庞,额角连着眉尾那块的伤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眼底染上几分阴沉。
岑衍揉了两下小猫的圆润脑袋,“听闻前日上朝的时候,礼部提及了年后春日的大庆典之事,四皇叔与九皇叔呼声极高。”
“本王欲静候君令,顺便看看那些朝臣能不能打起来。”
谢明砚惊愕至极,“殿下不打算争取一番?”
他剑眉紧皱起,不甚赞同,“明年乃是元丰三十历年,第一次大庆典由先太子筹办,第二次是先薨的太后,而天子至今未立东宫,殿下该清楚明年大庆典的人选极有可能是天子属意的继位之人。”
“可表兄方才不是也说了天子疑心愈发反复,在众人心中,那是意义非凡的大庆典,天子眼中呢?”
岑衍轻轻地抬起眼,漫不经心道,“这场庆典已经变了味道,他们越争,就越让天子清醒意识到他老老垂矣。”
“无人在意老天子,他们激烈地争夺甚至算得上是在提前庆贺新君王的诞生,尤为刺耳。”
谢明砚沉默低思几许,仍有几分不甘就此退让,“难不成殿下就这么白白放弃了?”
小猫玉摆件重新放回桌面,岑衍点了点酣睡小猫的脑袋,“本王自有打算。”
指尖轻轻一推,摆件被推回原位,岑衍看了几眼,忽然道,“表兄可知哪家有新生的小猫崽?”
清照院,司柒正让碎玉帮着制药。
听见脚步声靠近,抬头就看见青年正抱着一只探头探脑的小橘猫走近,便快步过去连人带猫拦在房门外,“里面磨药呢,它应该受不住那些味道。”
她疑惑地看着他怀里这只一点不怕生,扑棱着想要爬到岑衍肩头的小猫,“你打哪儿抱回来的?”
圆头圆脑的,眼尾还拖着浓长的眼线,只是巴掌那么大的小猫,长得肥嘟嘟又有一点憨。
岑衍抓着小猫崽狠狠揉了两把它的脑瓜子,邀功一般,“从别人家讨来的,刚断奶,是不是挺讨喜的?”
小橘猫在他手中喵喵直叫,拼命挣扎着,转眼又被岑衍递过来的玉佩穗子吸引了注意力,聚精会神扑抓着。
司柒看它四条腿都被养得粗厚,忍不住上手捏了两下,“吃得挺胖,腿看起来有点短。”
岑衍十分认同,“主人家是个爱猫的,养得精细,临走前还给它擦洗了一番,不过我忘记问有没有给它吃过草药灭虫,赵府医今日沐休,就来你这看看。”
兽药这东西司柒还真没怎么弄过,不过她记得她这儿有本书大概记录过,“我去翻书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了圆月门,正巧遇上出来走动解闷的戚九巫。
戚九巫懵然看着突然来访的岑衍,“... ...恒王殿下?”
司柒看见她才意识到这处不是朗月堂,立即回头驱赶岑衍,“你且出去等着。”
岑衍也反应过来男女有别,捏着小猫爪子和戚九巫打了个招呼,歉意道,“本王无意冒犯,打扰戚姑娘了。”
说着转身出了圆月门,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