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了食盒,打开一看,油酥饼、面片汤、炙羊肉、羊乳酪,每样一小碟子,整整齐齐码放在琉璃盏中,是近日来最精致的一餐。
黄衣女子:“姑娘可满意?”
重芸笑道:“满意。”
黄衣女子呼一口气,没想到这个姑娘还是个不挑剔的,她一早就接到那经常光顾他们酒楼的两位公子的吩咐,说是要给一个美人送三餐,还要求多荤腥、重口味。钱付得多,顾客往往越挑剔,他们这小地方没有多珍贵的食材,多复杂的烹饪,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新鲜。
重芸客客气气将人送走,坐在桌前一样样品尝,只觉得这一顿口舌生香。
吃完饭她继续拿出图纸,将准备给宁让的武器又作了一番涂抹修改。
她一边改一边想:他不会真的断胳膊断腿从那山里出来吧?如果断胳膊断腿,那这武器还得再做一番修改。
画完了她百无聊赖,躺在床上休息,心想这混吃等死的日子不就是自己以前最期待的吗?但这天来临的时候,她却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真是有福不会享!她觉得自己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这时间实在难捱,她到院子里打了一套广播体操,打着打着,却见墙上一个东西晃悠悠盯着自己。
是人是鬼?她看不清。她干脆“喂”了一声,那东西却“喵”一声叫起来。
原来是只白色波斯猫,耳朵有个豁口,像是受过伤。
她端来没吃完的羊奶酪,诱着那猫下了墙,待它舔完所有的奶酪,已经几乎黏在了她脚下。
她越看越觉得,这猫像一只狗,粘人的小狗。
于是,送来的三餐里,都有一部分成了这只猫的盘中餐。
到了晚上,星斗如盖,月光如华。
宁让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迈步进院子,一眼便看见她重芸蹲在地上,嘴里呵呵笑着,又仿佛在说着什么。
仔细一听,方才听清她说的内容:“好吃吗?哦,你喜欢啊,那我再喂你吃一点。”
他不禁走近了一点。
重芸忙着逗弄这只调皮的小猫,都没注意院门何时开了。仰面躺在地上,任重芸舒舒服服摸脑袋、投喂食物的猫,一眼看到生人,“喵”一声,受惊似的弹起来,然后往院墙那边逃窜。
重芸不明白这乖顺的小猫怎么回事,连忙上前去追。
宁让这才从嗓子里咳了一声。
重芸停下脚步,回头见他一身乌漆嘛黑,像个幽灵似的站在院子里。
她愣了一下,惊喜道:“侯爷。”她似乎又忘了追猫这回事,朝着他这边几步走了过来,一把牵住他的衣角朝着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拉。
宁让被她牵着走,不明白她到底要干嘛。
她眯着眼睛看他,“侯爷,您没有伤着哪里吧?”
“什么?”
“云海覆燕舟,此去难归还。侯爷,你难道去的不是燕舟山?”
宁让当然知道这句诗,这诗还是出自云青时的手笔,他那人呆在山里这几年,造的谣哪里才这么点。
宁让突然也明白了她紧张兮兮的原因,原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以讹传讹罢了,凡事都要自己去看去了解,才会知道其中真相,山如此,人亦如此。”
她打量了他半天,见他毫发无损、甚至脸上还比之前中毒那几天多了许多血气,方才放下心来。“这么说来,那些什么进山就会缺胳膊断腿的,都是谣言咯?”
他想了想,“也不全是。”云青时为了加深这谣言的可信度,伤了不少进山之人。
重芸也懒得管他谣言不谣言的,总之宁让平安归来,就是好事。
但不对啊,他两手空空,药呢?
“那,侯爷可有找到……药?”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包着的东西,打开后,上面出现一块矿石。
重芸接过来仔细一摸,矿石表皮灰白、略带油,呈致密粒状,中间分布红棕色花纹。她开公司时常年种植中药材,对这些入药的矿石有所了解,“这是龙骨?”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哺乳动物的化石。
宁让:“不错,燕舟山所产的龙骨,是制作解药的关键之物。”
重芸点点头,心道他进山一趟就为了挖这块石头,作为老板也是仁至义尽了。
她将那龙骨小心翼翼包好,越发觉得这份恩情有点过于还不起。
她想起他进山一日,应该也是不能好好吃饭的,她自己这一日呆在这院子里好吃好喝好睡,再对比宁让,也不知他吃了晚饭没有。
于是她问:“侯爷可想吃点什么?”
他听她的意思,以为她又要下厨,心中一凛,脱口而出:“不必了。”
重芸心想:那酒楼做的饭菜味道倒是好,也不知这么晚了关门没有。
但他既然没胃口,那她只好想点其他的事情来表达自己的谢意,“侯爷前几天手臂受了伤,有好些了吗?可需要阿芸帮忙换药?”
宁让刚想说什么,耳朵一动,听到一阵稀碎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似乎从房顶瓦片上传来,他顿时了然。
他早该想到,那诡计多端、闲得蛋疼的云青时,断不会就这么放着好戏不看,轻而易举回山里去。
“不用。”他冷冷拒绝。
“那侯爷可需要阿芸伺候你洗漱?”
“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