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我的意识像是被撕成了碎片，又像被扔进了一台老式放映机，被迫以八倍速回顾自己乏善可陈的前半生——

1985年冬天，我出生在东北那个总被煤灰覆盖的小县城。记忆里的童年是外婆家满是各种农作生鲜的小院，土墙上挂着的红辣椒串在阳光下像一串串鞭炮；是父亲赶着毛驴车行走在乡间小路上，车轱辘碾过积雪时发出的咯吱声；是母亲发现我用月饼换邻家小孩手中玉米面大饼子时，抄起扫帚追着我满院子跑的愤怒。那时候的月亮总是特别亮，照得雪地泛着蓝光。

（画面突然跳转到中学教室）

我趴在课桌上，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照在泛黄的课本上，把"二元一次方程"几个字晒得发烫。班主任用粉笔头精准地砸醒我时，书桌上被口水打湿的数学试卷已经皱成一团，墨迹晕染开来像一幅抽象画。旁边传来同学们压低的笑声，后排的王胖子还模仿我打呼噜的声音，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镜头又切到大学宿舍）

两层铁架床的漆皮剥落得斑斑驳驳，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管。室友们围着那台时灵时不灵的破收音机听《张某鬼故事》，每到惊悚处就故意发出怪叫。我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租来的武侠小说，劣质纸张散发着油墨的臭味。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伴随着远处汽车驶过的鸣笛声，构成了我整个大学生活的背景音。

（毕业季的招聘会现场）

我紧张地跟面试官讲述一些现在看来幼稚可笑的人生规划。最终我得到了一份在加油站看油罐的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凌晨把油罐装满，听着油泵嗡嗡的运转声，看着油表指针缓慢爬升。上午补觉时总能梦见自己还在上学，下午就去附近的野塘钓鱼。哦！加油站房屋后面那一园桑葚，每到六月就紫得发黑，摘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能染紫整个舌头......

这些记忆碎片突然被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开——那道闪电和我昏迷前看到的如出一辙，紫红色的电光中似乎还夹杂着诡异的符文。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趴在那类似大理石的地板上，冰凉的石面贴着我的脸颊，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细微的纹路。

那个蓝袍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低沉而带着某种奇特的回响，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我的脑海里震荡：

“凡人的记忆……真是……乏味……”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幕幕闪回的画面——我那平凡、枯燥、甚至有些可笑的前半生——竟然被他像翻书一样随意翻阅，甚至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评判。

“你……你看了我的记忆？！” 我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我的大惊小怪。

我猛地从地板上弹起来，后脑勺还残留着地板的冰凉触感，眼前这个古怪的中年男人正盘腿悬浮在半空中，破旧的蓝色袍子无风自动，衣摆像水波一样轻轻浮动。他的腰间挂着一个古旧的铜葫芦，随着他微微晃动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是某种诡异的风铃。

“你是谁？！” 我死死盯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