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晖在庆典舞会上的惊世壮举一夜之间暴风般席卷了莽苍总祭坛,甚至惊动了大主教冕下和司礼圣女殿下。保守的贵族们连夜向大主教义愤填膺地举报“两个不知礼义廉耻的景国蛮人玷污了神圣的土地”,但也有不少年轻人认为那是一种值得赞扬的勇气和浪漫。
闻人师久对此颇为无奈,他将手中厚厚一摞信纸仔细叠好,询问身旁的亲生妹妹:“阿芙,你觉得我需要处置他们么?”
在神恩洗礼月与同性共舞,在继神教教义里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大部分乡镇祭坛的律法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里毕竟是总祭坛,是自诩虔诚圣洁的老古董们的大本营,况且钟晖作为外国来宾,做得也着实太惹眼过火了。
司礼圣女闻人师芙想了想,给出了答案:“交给神处置吧。”
“我想也是。”闻人师久轻笑道。
“钟晖并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对象,那个叫杨拙的孩子才是。”
“他的元灵里,或许就藏着陨落的天灾——凤凰,或蛟龙。”
“神谕劝诫世人,天灾的现世,是父神复苏的迹象,也是大陆毁灭的前兆。”
“没有莽苍人愿意杀生,谨遵神的旨意,但愿他是无辜的。”
大主教叹息一声,望向窗外寂静的寒夜,纯净剔透的蔚蓝色眼眸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浓重忧愁。
很快,大主教冕下对景国客人冲撞圣教规矩的闹剧下达了最终判决:
无论按莽苍教义的十七岁还是景国律礼的十六岁,钟晖都还未成年。谅其少年心性纯粹,又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此事既往不咎,承诺的一切待遇照旧。
“......所以说,你运气真不错,我只在童话寓言里看过这种真爱万岁的故事。雄狮爱上狼王,不惜抛下族群,背井离乡。”
朗朗晴天万里无云,海面风平浪静。驶向神之遗物的巨型轮船首楼甲板上,倚在栏杆旁的尉迟如英笑眯眯地说。
不到一天的相处,钟晖已经发现这个女人不仅自来熟,而且非常擅长阴阳怪气,脸皮厚度与烦人程度可与韩润枫一争高下。
他昂起头,不耐烦道:“什么真爱万岁。本少爷只是看不惯你喜欢煽风点火的做派,也讨厌陌生人来教本少爷做事,才故意做个夸张的样子气死你们罢了。”
这番解释对瀚海学院也同样适用,起码孟停云难得跟他站在了统一战线,勉勉强强算是糊弄了过去。此刻除了他和杨拙,瀚海学院其他人都在舒适的船舱休息室内打渔牌取乐。
尉迟如英哈哈大笑起来,笑容带上了几分戏谑,问道:“你都不好奇童话的结局吗?”
“本少爷没兴趣。”钟晖说。
尉迟如英耸耸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结局是,雄狮和狼王一起被活活冻死在墓海的风暴里。”
钟晖毫不客气地点评:“不可回收的垃圾故事。”
“没错,我也不喜欢这个童话,毕竟这个童话与神的旨意无关,伟大崇高的神不会在乎这种小事。”尉迟如英说。
“那你昨天晚上还要当众嘲讽本少爷?”钟晖倍感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尉迟如英摆了摆手,笑道:“哈哈,真抱歉呢,在渔牌上输给你太多次,我当时有点生气了。”
“再者说,你确实违反了圣教的教义,虽然是后人信口胡编的一条,但受到一些惩戒是应该的。”
“反省一下就能感悟到圣教的纯洁,对你只有好处。”
......狂信徒疯女人。钟晖默默地退后了半步。
尉迟如英眯起眼睛,话锋一转,有意无意地提醒道:“这种错误,第一次犯是勇敢无畏,但第二次犯就是愚蠢了。”
“希望你不是真的那么看重你的舞伴,呵呵,或者说,你的心上人。”
她抬手指了指在首楼甲板下方站着发呆的杨拙。
“你怎得管这么宽?”钟晖寸步不让,反唇相讥,“钟家的下人都签了卖身契的,杨拙是本少爷名下的财产,本少爷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扔海里喂鱼都可以。”
其实他当然不敢也不想,但是这个牛必须得先吹了不可。
“我不是在说你,”尉迟如英说,“我是在说他。他没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了。你最好不要跟他有更多牵扯。”
钟晖正欲呛声时,一袭白绸长裙款款走进他的视线。尉迟如英立刻深深躬身行礼,钟晖也略略低头,摆出祈祷手势。
“末官见过司礼圣女殿下。”尉迟如英恭敬地说。
“您好,圣女殿下。”钟晖也打招呼。
闻人师芙微微一笑,清丽的面孔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一层细腻的圣光。
她优雅地开口:“是我打扰了你们聊天,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