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好处是魔族几乎不会踏足,起码保证了性命无虞;坏处是生活艰苦,缺衣少食,那漫山遍野的野草野花对人族都有毒,就连那条小溪也只能擦拭身体,无法饮用。
不过童朗也不清楚为何此处少有魔族管辖,是杨拙给了钟晖答案。
“八十年前,噬谷天灾秘境削去了此处半座山头。”杨拙言简意赅。
钟晖恍然大悟。怪不得童朗说,这附近只有魔族的乱葬岗和垃圾场,原来是因为天灾秘境的潜在威胁。
谈话间,童朗已经将他们带出了树丛,又向下走了一段坡度很缓的土路。一幅陈旧残破的乡村画卷在钟晖眼前徐徐展开:几座摇摇欲坠的木屋草房凌乱地建在交叉的土路旁,村庄里空空荡荡,既无鸡鸣狗吠,也瞧不见一丝烟火气。
这实在是与钟晖印象里热闹的农家相距甚远。
他们最终在一栋用砖瓦垒砌的小屋前驻足。这屋子十分低矮,以钟晖和杨拙的身高,几乎会撞在门沿上。外墙脱落了好几处墙皮,裸/露出内里灰色的碎砖块和填缝的杂草泥,斑驳得像是皮肤病的藓一般。
但即使是如此破败的瓦房,在冷清的农庄里也算得上隆重了,明显能看出建造者的用心。如此看来,童家夫妻应当是很踏实肯干的人了。
“爹,娘,我们回来了。”童朗喊着,推门而入。
屋内的陈设简陋到与瀚海学院的管理员小屋相差无几,堪称家徒四壁。几张木床并排挤在一起,墙边倚着一张竖放的矮脚圆桌,唯一一扇明亮的窗下摆着书桌和纸笔。一对中年男女围着一堆草叶坐在房屋中间的空地上,讶异地望着孩子们身后的不速之客。
女人率先唰地站了起来,她小臂的皮肤上生长着许多紫红色的斑纹,双手哆哆嗦嗦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人的腿脚似乎并不健康,他摸索到一旁的手杖,艰难地支撑身体。
童雨撒开哥哥的手,一溜烟跑过去小心地试图扶起自己的父亲。
女人终于开了口,声音都在发抖,指着童朗的额头颤声道:“儿啊,你,你,你......”
你把高等魔族往家里带,你不要命了!?
“等一下!别误会!我们不是魔族!”钟晖连忙澄清自己的身份,“我们是人族元师,只是意外路过此地,想休息一下!不会伤害你们!”
说罢,他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枚金币,递给童朗,说道:“这是感谢你给我带路的报酬。”
望着那闪闪发光的金色,童朗眼都直了,愣愣地双手接过金币,不知所措地捧在了手心。
钟晖摸出第二枚金币晃了晃,说道:“您如果能帮我和他找一处地方落脚的话,我也会支付酬劳的。”
拄着手杖的男人咳嗽两声,无奈地说:
“您也看到了,我家只有这间破屋,没有多余的房间。总不能让您去住柴火房和厨房。”
“但是,村子里有很多无主的空房。您如果不介意,我让童朗再给您带一次路。或许是脏了些,打扫一下,勉强也能住人。”
钟晖眼前一亮,点头答应。
在他明码标价地付钱后,女人惊惧的眼神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杨拙的身上。钟晖扭头一看,杨拙冷着一张表情绝对说不上好看的死人脸,就差把危险分子几个字写在脸上。
钟晖知道杨拙只是习惯如此,内心未必有一分恶意,但这实在是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思虑至此,他一把揽过杨拙的肩,一本正经道:“不好意思,他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人很好的。”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钟晖,出身景国钟家,是瀚海学院的学生。他是杨拙,是我的......”
钟晖卡了一下壳,搜肠刮肚地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
杨拙接过了他的话茬,冷冷地吐出“朋友”二字,之后便不再言语。
在他说出那两个字时,钟晖感觉掌心里的肩膀似乎微不可闻地僵硬了一瞬。
“钟家,竟然是钟家。”男人显然知晓钟家在景国的地位,摇头感叹,“我叫童武,我妻子姓陈,你们和村里人一样,喊她陈三姐便是。”
童武?
这姓氏和名字的确独特,霎时令钟晖回忆起了曾经读过的一本话本。当时他被故事情节感动得稀里哗啦,杨拙却对此兴致缺缺。
钟晖试探着问道:“童叔,请问,您有没有听说过一本话本,叫《梦中有佳人》?作者名字跟您同音,也叫童五,不过是数字五。”
童武颇为意外地看了钟晖一眼,长叹一声苦笑道:“对,童五是我的笔名。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啦,我现在也不再写什么东西了。”
“小朗,带客人们去你王爷爷留下的房子吧,那里还算干净。”他立刻转移话题,吩咐儿子道。
童朗得了指令,跳起来把金币塞进了母亲手中,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门,站在院前对钟晖和杨拙招手。
“走吧,我带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