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大人!?
钟晖浑身一凛,旋即站了起来,向那位站着才跟他坐着一般高的老妇人躬身行礼。
“恭迎领主大人。”他学着其他魔族的样子垂眸说道。
黄金夫人身着一袭翠绿色的拖地鱼尾长裙,光滑的丝绸布料紧紧地绷在蜡黄的皮肤上,勒出一圈圈轮胎似的松弛肥肉。
她显然对眼前群魔俯首的景象十分满意,抬起镶满珠玉的黄金手杖敲了敲地板,在遣散围在身旁的众魔后,径直走到了霞珠身前,语重心长道:
“老身不是才提醒过你,在老身手下做事必须低调?”
“翡翠城的聚宝盆可是老身最喜爱的赌场之一,你这般冒冒失失的,坏了其他客人的心情怎么办?”
出乎钟晖意料的是,这位统领一方的黄金夫人教训霞珠的语气慈祥得像是嗔怪孙女的祖母,听不出丝毫怒意。然而原本单膝跪在赌桌上的霞珠却吓得两腿一软,朝黄金夫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瑟瑟发抖道:“对不起!烟铃大人!我错了,请您千万不要把我......”
她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消失在打颤的唇齿间。
黄金夫人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长叹一声:“你呀,别总是胡思乱想。老身的确要炼血髓晶,但就凭你的血脉资质,还没那个资格进老身的三足炉鼎。”
霞珠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哆哆嗦嗦地翻身,从赌桌上跳了下来。她纤手一指杨拙的方向,咬牙切齿道:“烟铃大人,就是那个黑头发的,放纵自己的奴隶在赌场里出千,冒犯了您的威严。我太生气了,所以才......那家伙还想动手杀掉我!”
“冒犯了老身的威严?”黄金夫人铜铃般的肿泡大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可笑。老身的威严,岂是一个小小的人族想冒犯就能冒犯的?”
“至于谁想动手杀掉你,呵呵......若技不如人,则甘愿去死,这不是你对老身发过的誓吗?”
她伸手轻柔地摸了摸霞珠的玫红色长发,和颜悦色道:“坏了老身的规矩,还自作聪明地找借口。你未免太瞧不起老身,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赌场内的气氛瞬间跌到冰点,众魔鸦雀无声。霞珠更是手臂僵直,神情呆滞,仿佛是听见了死刑的宣判。
“但是,出千是老身最不能容忍的行为。”黄金夫人悠悠然道,“若你是为了整治出千,才在老身的赌场里动武,那么老身也可以考虑再给你一次悔改的机会。”
她堆满肉褶的脸沿着霞珠手指的方向,转向了在一众歪瓜裂枣中格外瞩目的钟晖与杨拙,一双浑浊的□□眼在掠过那黑发男子的刹那,突然兴奋地大放光彩。
钟晖察觉到黄金夫人眼神的变化,立刻不动声色地挪动半步,将杨拙挡在身后。
“好!”黄金夫人用力一砸手杖,直震得赌桌上的筹码都掉了几片,“好,好!”
她瞥了一眼霞珠,问道:“你说,出千的就是他?”
“他没有上赌桌,是他的奴隶在出千。”霞珠似乎抓住了一线生机,连忙奋起告状,“这个人族的胜率太高了,绝对有问题!”
“检测仪响了么?”黄金夫人又问。
“没有,”霞珠有些尴尬,“但他不肯让赌场检查,一定是心虚!”
“哦?”黄金夫人饶有兴致地笑了,冷冷嘲道,“一个人族奴隶,敢在老身的聚宝盆出千,技艺还高超到任谁都看不穿?”
“若是确有其事,这个奴隶确实应该被处死。”
钟晖举起双手正欲辩解,却听黄金夫人话锋一转道:
“不过在那之前,老身倒是要见识一下他是如何出千的。”
“去把这张赌桌收拾干净,刚刚一起赌/博的客人也都请回来,老身也要上桌赌几局。”
“如果抓到他出千的马脚,就把他拉去凌迟喂狗。如果他不能让老身玩得尽兴,一样拉去凌迟喂狗。”
什么?
钟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就是强买强卖吗?他出千或者不出千,根本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是死是活,都由黄金夫人轻飘飘一句话来拿捏。
不止是他,霞珠、大老鼠服务员,以及在场数以千计的魔族赌徒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感到震惊的理由却与钟晖大不相同。在他们看来,黄金夫人制霸郄地一方长达四十年,纵使郄地风起云涌,她自巍然不动,是高等魔族之上的高等魔族。何必纡尊降贵,和一个疑似作弊的人族奴隶同桌下注?
震惊归震惊,黄金夫人的命令无一人敢怠慢。半盏茶的时间,被霞珠糟蹋得一团乱麻的赌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几摞全新的筹码整齐地在赌客面前一字排开。黄金夫人坐在霞珠的位置上,而霞珠灰头土脸地站在她身后。
钟晖几乎是被请到了软椅上坐好,周遭异样的目光如同尖针一般扎进他体内。他一咬舌尖,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边的筹码上。
他用过的绿色筹码被收走了,换成了等量的橙色筹码——每枚面值一千金币。这看似是黄金夫人的大方赏赐,却也在无形之间断了他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