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还牢牢地固定在二人的腰间,强硬着拉近了吵架的距离,氛围有些暧昧诡异,但蔺翊和言缄紧贴着起伏的胸口、急促的呼吸,无一不说明俩人是真的在生彼此的气。
“……谁允许我这么想的?”蔺翊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以为是我自己想这样吗?!”
你以为是我自己想喜欢你吗?
被宣判晚期,癌细胞已经转移的那一天,和暗恋的人重逢。
我要怎么跟你叙旧?我是要争取你的爱情,还是放弃和你联系?
“……你能有个这么爱的未婚夫,我当时真挺为你高兴的,可他对你不好,他不要你了!我想着你对他这么真诚的爱,至少不能被他这么随手丢在这里吧!”
“为我好?为我高兴?”言缄狠拉了一把腰侧的绳结,蔺翊被收紧的绳子塞进言缄的怀里,腰间被勒得有反胃感,距离也近到他无法抬头,眼前只有言缄刺眼的婚礼西装,纯白得让人恶心。
“指望你为自己活一把真难,”言缄的声音从蔺翊的头顶处传来,观世任务还有两分半的时间。
进了游戏也不能尽兴地玩吗?
那我来教你怎么为自己活。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谁都不值得你以身犯险,谁都不值得你放弃自己的时间和机会,蔺翊,什么都没有你自己重要。”
“言缄”的数值并没有多么优异,但他有一项“开发者机制”
——当玩家E在游戏中遇到危险时,“言缄”会暂时清除一切负面效果,直至危险解除。
……
言缄说完这话后,蔺翊被他拉着转身往回走,期间,蔺翊还回望了一眼那枚戒指,它像被注定放弃了一般,连摆放的位置都被精心设计过,戒面正对着蔺翊,昂贵地破碎着,像一滴泪,带着种被遗忘的可悲。
二人齐力把摩托艇扶了起来,言缄就像是从各种症状中恢复了过来,但出乎蔺翊意料之外的是,他依然选择坐在摩托艇的后座,拍了拍前面的驾驶位,又换回了那副娇弱无力头晕的模样。
蔺翊迟疑着,瞥了一眼时间。
两分钟。
“……白费力气。”
蔺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而且刚刚的争吵也没有结论,只是被言缄强硬着用一个霸道的结论打断了,所以对于刚刚冲自己发了一通火的言缄,蔺翊并没有好脸色。
“什么?什么白费力气,听不清,头晕晕的,小翊借我靠靠吧。”
蔺翊没理他,但也没有推开他。
重新打火,踩住离合,右手手腕下压,把油门往死里拧,引擎在后方发出巨响,带着发泄的意图,蔺翊松开了离合,档位借着汽油燃烧的能量疯了一般往上飙,体现在速度上就是破开汞河水面的一道破浪之径。
“啊啊小翊慢点啊——啊,不能慢,还有一分四十多秒。”
速度快了,留给转向的反应时间就短了。
蔺翊板着脸,紧绷表情,眼神死死盯着最前方。
“有石头!前面有石头小翊!打方向!!”
蔺翊眯了眯眼,下压着身子,拧着油门却依然笔直地加速。
……别吵。
破开的水银已经碎裂在他们的摩托艇两侧,碎珠一般,几乎快要高过头顶。
这种时速下,蔺翊在摔车之后对自己的掌控力没有自信,而刚刚和言缄的争吵又让他的蛮勇空前膨胀,比起没有把控地转弯,他宁肯选择直接撞上去。
赌一把,看看是和游戏一样,角色闪两下,扣一条命,还是仿照现实,成为一场骑着摩托车载着暗恋之人,带他远离被抛弃的婚礼之后,超速的车祸现场。
是,这听上去是爱而不得的人,能幻想到的最炫酷的事了!
这种炫酷的人一定活得很辛苦、很努力吧,蔺翊从没这么痛快地活过。
鲜活感,有时候和一肚子气的感觉很像。
那块乱石近了、近了。
当人足够强大,或者足够疯狂的时候,汞河巨石也是能一脚踢飞的困难,他甚至可以比着中指说:“对,不长眼的东西,你挡着我带心上人逃亡的路了。”
那块乱石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嘁,穿模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言缄捏紧了蔺翊的侧腰,他一开始还在惊慌地、做作地大叫,真的靠近后却变成了爽朗的大笑声。
二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一路轰鸣,最终凌空而出,直接冲出了被两侧山岸包围的峡谷。
前路豁然开朗,太阳就在前方。
这山够高,比肩苍穹。
水银的河面全反射着刺目耀眼的太阳光,剧毒的东西最璀璨闪亮。
从雷电的深夜和凌晨走出后,现在是明媚的、充满希望的上午。汞河在前方将迎来最后一段从高空下落的瀑布,而观世任务还剩下三十秒的时间。
前路是一片坦然,没有乱石的阻挠,没有湍流的减速,油门也已经拧到底了,所有能做的努力都已经做完了,往前冲能跃出多远,是冲上太阳还是自由落体,是呼吸空气还是痛饮水银,三十秒钟,是到达终点,还是从头再来。
不知道。
生命本来就是,时时刻刻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蔺翊能做的,只有把一切交给引力。
他和身后那个人绑在一起,言缄疯了似的,笑得很开心,他才更像游戏里无忧无虑的玩家,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无所谓,只是无比信任地抱紧了蔺翊,水银瀑布的喧哗、河谷居民的惊呼,一切都在远去。
蔺翊松开了车把,在下落中,转身和言缄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