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山上下了大雪,我伏在师父床前,久久不能止住哭泣。
师傅平静地躺在床上,双眸死死地盯着屋顶。若不是那瞳孔一片死灰,怕是旁人皆以为她只是躺下休息休息。
“师傅......”我跪坐在床边,紧握着师傅的手。
她艰难地将头偏向我,看着我,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你哭什么?”
哭?我哭什么......
师傅看到了我无措的眼神,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我师傅死的时候,我哭得比你还要伤心,可我哭,是哭师傅被奸人所害,哭自己无能为力,哭自己所爱非人……如今我活够了,该到日子了,你哭什么?”
“我...我、我不想离开师傅。”我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傻孩子......”她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擦拭着溢出的泪,“生离死别本就是常态,没有谁能一直伴着谁。”
“可我还没伴够师傅。”我抓着师傅的手,害怕她下一秒就会离去。
师傅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嘱咐我道:“待我归去后,你拿着那些兵器下山吧。”她说着望了望角落里那些堆砌起来的铁剑。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些剑自我来时便堆砌在那里,多年来从未使用过。
“宝剑不该在此处蒙尘,应该为找到它们找到合适的主人才是。”
我含着泪点点头。
“湄儿,你出去罢,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师傅......”我犹豫着,却终是不舍地放开了手。
我走至屋门口,下意识地回头一望。师傅她仍静静地躺着,看不出什么特别。可我总觉得,我要永远离开她了。
那天夜里,师傅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我不知她想起了什么,她的眼角至耳处留下了两行淡淡的泪痕。
第二天清晨,我按照师父的遗训,将她葬至断崖下的雪洞中,在茫茫的冰雪中,与山灵落木为伴。
我挟着那两把宝剑,又执着师父的白眉鞭,踏入了我阔别六年的尘世。
山下依旧喧嚣热闹,我游走在其中,顺着人潮涌动,好像慢慢地,我也成了其中之一。
下山后不久,我便遇到了你师父萧明远。他那时和顾恒一样,也是初次下山历练,我见他剑法绝妙,如破冰之竹,却无一利刃傍身,便将那把雪竹松赠予了他。
我们一路同行,慕诗名来到了江南。在那里,我遇见了你父亲。
他拿着一块玉佩,站在典当行门口。
你父亲身携一把沉而宽亮的长剑,在破旧厚重的黑布下熠熠生辉。即便我不会相剑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那人精似的小厮定是看定了他老实憨厚,两眼一眯,对着他笑道:“少侠,这玉佩品质是极好,只可惜略有瑕疵,依我看,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没想到他想也没想,只是点头,淡淡道:“好。”
我冲上去,一把抢过了那小厮笑眯眯捧在手中的玉佩。他以为这玉翡要摔,瞬间吓得面色黑紫。
纵使早知道这玉佩的好品质,可我近距一看,它仍是超出了我的预期。但我面不改色,昂起头来,笑道:“少侠,这玉佩,我出二百两。”
他愣了一愣,似乎有些疑惑,又道:“也好。”
“这怎么行!”那小厮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这位少侠已经将这玉佩当给我们了,姑娘若是想要,只能从我们这儿买。”
我眉头一挑,“哦?你们还未付给这位少侠银两吧。”
那小厮听闻这话,一下慌了神,忙道:“口头交易也是交易,话已说出口,怎能轻易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