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白一惊:他发现了?!这不是一只小鬼的鬼域么?
歧白猛得窜离,要逃走。可是在那一瞬间,他的动作不明缘由地变得无比迟缓,以至于被少年轻而易举地抓进了臂弯。
少年笑道:“小添,你看这有只猫。”
孩童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起伏着,他似乎还在哭。
鲁添没有理他。他似乎哭得累极了,也不想理他。
少年又说:“这小猫好白啊……你看看……”
鲁添说:“滚。”
少年似乎没听清,问:“什么?”
就见那孩童瞪着眼睛,怒视着他,用沙哑嗓子吼着:“滚!都怪你!”
他似乎精神绷到了极限,哭着用拳头砸那少年,撕心裂肺,听着好不可怜:“……你把姥爷还给我!!”
少年也被他这一下弄愣了,他毕竟年少,皱着眉头就辩驳争吵起来,用手遮挡着鲁添的拳头,替自己辩解道:“明明是你家里人……”
小添?这个是鲁添的鬼冢?
这样的思绪在歧白脑中一晃,白兽趁两人闹作一团,赶忙抽身跳走。轻盈的小团子敏捷落地,如一朵飘雪,不留任何声响。
而在他逃窜走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鬼冢的场景又进行了变换——这个鬼冢的重现就停留在这个时间点,回归伊始、开始重演了。
“……”歧白仰头,看了看树上的枯叶。
在这一刻,歧白对这个鬼冢的归属产生了怀疑,但他不想再逗留了,化作人身,一掸衣装上的灰,也往野圃里走。
这一走,没走几步,就撞见了折返回来的、通身血气的扶逐。
歧白化作人形后,没有刻意遮掩身上的气息,被扶逐捕捉见,然后寻来。故而,自然并非偶遇了。
歧白身子一绷紧,慢吞吞抬眼,又低下,生怕被斥责:“师父……”
扶逐这身上的血气不知是何时沾染上的,过于浓重,险些灼伤了歧白的鼻尖,他猜想那黑衣人还在附近,也不敢喊扶逐的大名,只是问:“师父,你去哪里了?”
扶逐没有靠他很近,估计也是嫌自己一身的血气,掐了个决,净去大半。
扶逐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很平稳:“去鬼冢的另一边看了看。”
歧白见他不打算追究自己,便顺着话茬接话:“可是找到了破解之道?”
扶逐喟叹,也应道:“此鬼本身怨气浓厚,又有外力加持,不好伏除。我欲与一友人分别毁去鬼冢最薄弱两处。”
青年一捏他的耳尖:“我回头来此,便是来寻你的。”
歧白被这样的身体接触撩拨得有些心烦意乱,他也摸了摸自己的耳:“找我?”
扶逐轻声作应,率先侧身,眼神定在歧白的鼻尖:“我先把你送出去——跟紧我。这里不安全。”
歧白温吞一应声,小跑几步跟上,牵上了扶逐垂在身侧的手:“——我不能和你一起么?”
扶逐的手冰凉得像块冰玉,他拢指捏紧,传递了些许温度。
青年垂眼,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甩开,虚虚牵着,领着他往前走——他还是想把歧白送出去。
这片鬼冢并不是毫无边际的。它的范围只是一个村庄,一个荒芜的村庄。村里头还有人在走着,只是犹如走尸。天际也是灰黄的,如暮色已至,死期不远。
扶逐和歧白走到了村头,哪怕到了这里,也没有鬼怪出来攻击他们。
歧白有些不安地皱眉:“……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
“——我刚刚看到了鲁添的生前回忆,这个鬼冢属于它?”
“不属于他。”
扶逐的掌心搭在歧白的肩侧,温度渡来,是安抚的姿态。他几乎将少年半揽进怀抱,身躯稍俯,下巴抵在了少年的额头。
歧白被这个影子所困缚住了。
扶逐的掌心停留了很久,他的睫毛掸下,语气温和,背脊挡住了一切窥探的目光:“……别怕。这个鬼冢不属于鲁添,是另一个大鬼的进阶。我在这里,他什么也不敢做。”
说完这话,扶逐什么也没做,只是很安静地抱着这个少年,抱了一会。直到歧白不自禁动了动,他才一吐浊气,松开了手。
扶逐掐了个法决,用法术划破了边界,给鬼冢推开了一道缝。他只是说:“小白,过来。”
歧白很听话,几步迈到前去,立在扶逐身侧。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扶逐用掌心抵住后背,往边界外一推。
眼前一道白茫——再睁眼时,周遭是原先的宅邸,他已被送出了鬼冢。
那道清朗的嗓音说:“在外面等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