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一般的掌将他捞起,隔着薄衣料渡来冷温。
扶逐垂下那双慈悯的目,手还搭在那纤腰上,摩挲了一下。他很缓地一叹:“在想什么?这么专心?”
扶逐看着歧白陡然涨红的脸,便知晓自己没必要再问了。索性这小没良心的也不在想什么烦心事,他也不必去训他。
扶逐放下他,却没有完全松开手,引着这只小妖怪往上走:“看一点路。”
歧白“哦”了一声。稍回过些神来,但显然有些太雀跃,眼里的跃金不停地泛。
扶逐不得不盖住他的那双眼,牵着少年的掌心,往上带。
“你啊……”好无奈的一声叹。
歧白的睫毛掸在他的掌心,他还想挣扎一下、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有些激动……”
他说着,声音有些小:“我还是第一次过生辰,就是和你在一起。”
扶逐哪能不晓得歧白的心思?
青年只是很平淡地送了他一抹浅笑。他在无人涉足的顶层放下了眼眸金灿的少年的手,引他落座。
歧白对口腹欲其实也不深,这么多菜肴,也只是浅尝过。相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扶逐予他的生辰礼。
月冷星稀,灯火却通明。
寰天的夜晚其实很热闹。
在远离熙攘的顶层,歧白依旧捕捉的到人间烟火。
扶逐慢条斯理地进食、布菜,很安静地听着歧白絮叨今日的所闻。在最后少年停筷的那一刻、也停箸捻帕。
歧白问:“我的生辰礼呢?”
少年的眼眸很亮,胜过人间日晖。
扶逐兀的笑出一声来,他没想到歧白催的那么急切——还当歧白对所谓生辰礼一窍不通。
青年也确实有准备,他的手中是一块软帕、包了一枚碎裂的妖丹。妖气浓郁,被堪堪拢在银白的珠子里头。
扶逐:“这是我幼时碎掉的妖丹,也算是蕴了不少修为。你将它拿去,去炼化吧。”
歧白听愣了、眼睛睁得很圆,让那张稚嫩的俊面显得俨然更无害了:“幼时碎掉的?”
“是,”青年很清淡的笑,弥散在月色的溶溶里,他今天出乎意料的温柔,“我重新修炼来过。”
妖族的妖丹相当于妖怪的修为,妖丹碎了,便相当于一身修为散尽。
妖修从头来过,几乎是要重塑妖骨。
歧白没有多想,只是接过那枚碎丹。
他问:“要怎么样炼化。”
扶逐:“你是神兽,只要吞掉它,便足够。”
他话才刚落下,歧白没有犹豫,捏着妖丹、囫囵塞入了口。这妖丹味道有点像糖丸,但是带了点血的腥甜、他有点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是作为妖兽,却也不觉得作呕。
妖丹落入肚中,携来满身的暖绒。歧白可以感受到灵力在身体的筋脉中游走、逐渐化为他的一部分。
这就是天地孕育的神兽。
扶逐也被这般的信任惊得愣神,好一会才吁叹出一口,浅浅地清笑了一声。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错过了他扶逐眸中一瞬的深黯。
这一口吃下,剩下的饭菜都索然无味。别说有没有胃口,歧白都觉得自己都有点消化不良了。
这一夜扶逐又答应歧白陪他睡了,到进了被窝,少年还皱着眉揉肚皮。
扶逐总不能让寿星觉也不睡,闷不作声地替他揉了整夜的肚子,少年呼呼大睡了,手也没停。
......
歧白感觉自己变强了。
这是字面意思上的变强。他估摸着那枚碎裂的妖丹还在他体内未消化完全,他还需要花很多精力去运化灵力。
他白日修行、学习天师的术法;夜里便消化妖丹,修行一日千里,原型也大了好几圈。
扶逐每夜都会考校他的修行成果,每当发现歧白又进益一大步,眸光便又在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歧白也常常发现他在走神,一问,扶逐却又说没什么。
除此以外,他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日日赖在扶逐的被窝里。日日窝在师父怀中睡,已然变成习惯了。
以至于鱼陆来拜访,问他身上怎么一股狐狸味的时候,歧白还没反应过来。
鱼陆显然是忙得脚不沾地,他风尘仆仆地走进书房,一身黑衣惹尘。他身上的覆面已经全部揭去了。露出一张俊逸的脸来。
扶逐有事离开了一下,鱼陆推开这扇门时,这个书房里只有在翻典籍的歧白。
鱼陆诧异,鼻子一皱,开口便是:“……你身上怎么都是他的味道?”
歧白哽咽一瞬:“因为……因为我这些日子日日和师父赖在一处?”
他有些羞赧,说不出来自己和扶逐夜夜抵足而眠的事情来。
鱼陆:“……”
他当然知道所谓“赖在一处”是什么。
鱼陆一皱眉:“不是指这个味道,算了,扶逐人呢?”
歧白有些云里雾里,但他这些日子已经晓得鱼陆也不是人类,是扶逐的朋友,甚至是歧白父亲的旧友,故而对他还算信任。
父亲的旧友,这个词对于歧白来说还是太稀奇了。
歧白便如实说:“刚刚被宫里人叫走了,应该过一会就会回来。前辈,要给你斟一杯茶吗?”
“要,”他很不客气地使唤起这个旧友的儿子,见他忙前忙后,目光一直盯着盘旋,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开口,“……那狐狸是不是给你喂了什么东西?”
歧白一愣,被洒溅的茶汤烫红了手,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鱼陆有些焦躁,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那狐狸给你喂了什么东西?”
歧白尚没有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解开了谜底:
“扶逐这个混账,给你喂了他的妖丹?”